睡梦中的简清禾,忘了自己的身份,不记得这是哪里,周围黑漆漆的,什么也没有。
她想喊一声,想问问有没有人,可是她一想说话嗓子就干的厉害,怎么也张不开嘴发不出声音来。
突然,从好远好远的地方传来一点点缥缈的声音:
“……姑娘……夫人……可……着……”
那声音太远了,简清禾怎么也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也不知道这声音是从哪里来的。她竖着耳朵,努力的去听这些模模糊糊的话语。
然后渐渐的,身边浓的像墨池的黑暗,就像是有人在不断往里倒水一样,慢慢变得亮了起来。
烧了一夜的简清禾,醒了。
“雅香……”
“红雨……”
简清禾的嗓子干哑无比,让她一出声就觉得嗓子里不住的发痒。身上不断传来的乏力感,让她实在没有办法大声说话。
她想喝口水,缓一缓喉咙干涩。
喊了几声雅香跟红雨,却不见有人进来,而且院子里一直吵吵闹闹的,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简清禾索性不再去理会,自己掀开被子往桌子走去。
持续的高烧实在是耗空了她的力气,脚踩在地上就像是踩在厚厚的棉花上一般,完全没有着力的感觉,让她踉跄一下,险些摔倒了。还好她扶了一下床边的矮柜,不过胳膊还是碰到了床沿,但是也没什么事,简清禾没觉得痛,便又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这短短的几步路,简清禾走得格外的吃力,等到了桌边的时候,她都觉得自己就好像是出汗了一般。
她手上也没什么力气,提不起这沉重的、而且还装满水的陶瓷茶壶,便就把杯子放在桌子,把茶壶往下压,让壶嘴对准茶杯。
咔——叮嘡——啪——
简清禾到底还是忽略了茶壶的重量,手中拉不住茶壶下坠的趋势,直接压到了杯子,然后杯子就掉到了地上,摔了个两半。
不过这一声倒是惊动了外面的人,就听着外面叽叽喳喳的吵闹声听了一瞬,然后她就听见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匆匆就往屋里来了。
红雨推开门的时候,就看见简清禾站在桌边,双手撑着桌子的边沿。她连忙快步走过去,扶住简清禾:
“小姐你终于醒了!你怎么起来了,快回床上躺着。”
说着不由分说就扶着简清禾往床上走。
简清禾顺着往回走,嘴里咕哝了一句。
可是即便红雨挨得这么近,也听不见她说什么,只能把头再凑近一点:
“小姐你说什么?”
简清禾虚弱的开口,声音轻的传不出一掌的距离,不过这回红雨听清楚了,简清禾要水,她这是要喝水呢。
“哦、哦”一边应着,一边转头向身后的雅香说道:
“雅香姐姐,小姐要喝水。”
“小姐,茶来了。”这边红雨的声音刚落地,另一侧,雅香就端着茶杯出现了。雅香是瞧见地上摔碎的杯子,猜到了简清禾这是烧了一夜嗓子发干,醒过来身边没人伺候只能自己撑着倒水喝呢,所以根本不用等红雨开口,就已经从外间拿了杯子进来倒了茶了。
简清禾在红雨的搀扶下坐到了床沿边,接过雅香递过来的茶,喝了起来。
正在这时,外间又跟着进来一阵脚步身,等简清禾放下杯子的时候,就瞧见一个婆子模样的人,站在离自己十步开外的地方。
这婆子简清禾不认识,也从未见过。婆子姓赵,名叫赵香春,说是府里一个管事的媳妇,赵秋见她做事果断、手脚利落,所以就把她要到了自己跟前当差,平时也就是替自己管管哥哥院子的琐碎事情。
这婆子站在简清禾的面前,也不见礼也不垂首,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简清禾,丝毫没有对主子的尊重,甚至眼神里多少带着点蔑视。她见简清禾向自己看过来,便开口说道:
“小姐,奴婢赵香春,是在夫人跟前伺候的。”
夫人跟前伺候的!
简清禾心知她来不会是什么好事,便点点头应道:
“嗯。你来我这所为何事?”
赵氏瞧不惯她这样明明自己处境难堪,却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是以眼神中的厌恶更重了几分,阴阳怪气地说道:
“小姐,夫人听闻你病了,所以叫奴婢来看看小姐。若是小姐病情好转了,便随老婆子我去一趟含薇院,以来感恩夫人体贴,而来也叫夫人看见了小姐本人好安心啊。”
简清禾并不知道自己这素来无人问津的夏漪苑,如何又被那人给惦记上了,想着是不是自己昨夜病得厉害,所以传到了她的耳朵里,好盼着自己早点死掉才好呢?
“你回去回复夫人吧,就说我的病没什么严重,休息几日就好了,请夫人莫要挂怀。等我痊愈了,自然会去给夫人请安。”简清禾一边说着,一边在红雨地伺候下又躺下了。她还是觉得觉得身子虚的厉害,既没有力气,脑子里也恍恍惚惚的发沉。
那赵婆子见她直接躺下了闭上眼,似是要这么睡过去一般,有一些愣了。以前她也没接触过简清禾,只知道她是个无用的大小姐,在这府里也没谁理会她,原本以为她就是懦弱所以在躲在这夏漪苑里不敢出来,结果现在却发现,她竟然脾气还挺大,一时间也有些愣神。不过冷静了一会,便又不依不饶地说道:
“哟、小姐,您看您都能起床走动了,想必是见好了,若不去给夫人请安,这……”
“赵婆子。”
还不等赵氏做作扭捏地说完,简清禾的声音,带着冷意就传来过来。她抬头向床上的简清禾看去,就见她也正看着自己,目光平静无波,却又好像带着点冷肃。她就听见简清禾说:
“再不济,我也还是你的主子,你别当真忘了规矩。”
赵氏一下子心底发虚,脑子里电光火石。简清禾说的没错,她再如何无权被欺辱,那也是主子们之间的事情,自己一个下人,真闹起来,自己得不着好。况且她其实也才进府两年,也不知道简清禾到底是个什么脾气的主,对于简清禾的处境,她也只是在其他下人那里听了几儿朵,并不如何了解。
猛然间又想到,赵秋那么厉害的一个女人,要想不动声色要了她的命,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是简清禾到现在也都好好的在这夏漪苑过着,甚至赵秋也只是寄希望于她真的得重病死去,而不能自己动手。这么一想,这赵氏越发觉得自己可能是真的不能和她硬来。
所幸赵秋也只是说让她来看一下,若是简清禾当真病重过不去含薇院那就算了。心下一番计较,于是赵氏只能低头说道:
“那奴婢就不打扰小姐养病了。”
说着,便转身出去离开了。
打发了赵氏,简清禾躺在床上没过多久就又睡着了,中间断断续续也醒过几回,用了一些粥食便又睡下了,整个人一直迷迷糊糊的,也分不清睡梦和真实。
这天简潋枢下值很早,在刑部的厅堂处理完公案卷宗,便就回来了。这应该是他正常当值以来,下值最早的时候了,天还微微亮着,便就回了侯府。远山跟在他身后,对于他径直往夏漪苑走这一事,已经淡定的完全没有反应了。
踏进夏漪苑的院子,正巧被出来的雅香看见了。红雨连忙上前请安:
“少爷,您回来啦。”
“嗯。”简潋枢也没顿步,直接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就往屋里走去,一边走,还一边问道:
“小姐今天如何了?”
雅香一边跟着他往屋里走,一边低声回道:
“小姐巳时便醒了,不过身子没恢复,所以一直卧床休息,这会又睡下了。”
一边说着,一边便进了里屋。
里屋红雨在伺候着,回头见简潋枢进来了,连忙见个礼,然后就垂着手站到一边去了。
简潋枢在床边坐下,看着简清禾正说得安稳,再不像昨夜一般,梦里都还拧着眉。看她的气色,也比昨夜里好了许多,想必应该是没什么大事了。
他转头看向雅香,轻声问道:
“今日可找大夫过来看过了?”
雅香摇摇头,也放轻声音说道:
“不曾,小姐一直睡睡醒醒的,找大夫过来恐怕也多有不便,而且昨夜贾旭大夫留了药,今天早上也让人重新送来了几副温补的药,红雨已经熬好让小姐喝下了。”
闻言,简潋枢也点点头,却还是说道:
“没有什么不方便,即便我不在也不打紧,明日你们还是再找大夫过来看看。”
然而这边话音刚落地,就听见外间传来了福安的声音:
“少爷,夫人让您过去一趟,正在含薇院等着呢。”
“又是夫人……”听到这话,一边的红雨忍不住小声嘀咕道,被旁边的雅香用胳膊肘捅了一下,示意她别乱说话。
他们这番小动作,自然是被简潋枢看了个明明白白。于是舌尖上话音一转,跟外面的福安说道:
“在外面等着。”
然后他又直接看向红雨,问道:
“发生了何事?红雨,你说!”
红雨虽然上次因为孟熙的事情,一直有些害怕简潋枢,但是这会真的心中气愤憋屈。今日跟着雅香在外面拦着赵婆子的时候,没少受她的指摘,是以这会简潋枢让她说,自然是一股脑全抖搂了出来:
“今日早间时候,小姐还没醒,夫人院里的一个叫赵春香的婆子就来了,非要进屋里来看小姐,我和雅香姐姐在外面死命拦着,才没让她闯进来。后来刚好小姐醒了,我跟雅香姐姐进来伺候,那婆子就也跟了进来,对小姐很是无理,而且也不看小姐身子还病着,就要小姐去含薇院请安,实在是欺负人。”
听到她这番话,简潋枢的脸色明显沉了下来,接着问道:
“小姐去含薇院了?”
一边的雅香,恐怕红雨再口没遮拦说难听话,于是连忙接过话头,回道:
“没有,小姐斥责了那婆子几句,然后她便离去了。”
显然红雨不满意雅香的说法,但是也知道自己不好再开口了,便也就拧着眉吞了自己的话。
简潋枢听完也没说什么,只是站起身,沉着脸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