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颜色染红了大街小巷的树叶,它们在天空中打了一个圈就无声无息的落了下来。秦悦路过批发市场,被一堆廉价的小玩意吸引住眼球。
“请问这些都怎么卖啊?”秦悦指着面前被捆在一起的娃娃问道。
摊主热情地拿起来一件说:“这些处理了,都是两块的小玩意。”
琳琅满目的挂饰摆在一起令她有些眩晕,“有人买吗?”
摊主见她迟迟不下手,热情减了半分·,“当然有啦!小学门口的孩子就喜欢便宜的小东西,哄孩子玩儿而已。”
秦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谢谢。”
她沿路走到一个小学门口,正赶上小学生们放学,一群女孩子蜂拥至一个摊位,叽叽喳喳地吵起来买哪个好,而那个摊位正是卖挂饰小玩意的。
她犹豫再三,又返回到批发市场,买了一些指甲油,小戒指,准备也做做生意。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城市的绚丽正慢慢开始绽放。
仇天骑着电摩风驰电掣地回到小街,一下车就冲进屋里,他用力把一个鼓囊囊的黑色包裹踢进床底下,然后钻进简陋的卫生间洗澡。
一刻钟后,秦悦也回来了。
她把买的处理水果放进厨房,满心欢喜地把从批发市场淘回来的东西倒在床上。
一个黑色的蕾丝发卡从床边滑落。
她弯下腰去捡,碰巧看到了那个黑色的包裹,鼓鼓囊囊,结结实实。
秦悦听见卫生间有水声,于是冲着厕所喊,“仇天哥,你回来了?”
朦胧的水声里透过仇天回应的声音。
她又有一丝好奇心,轻轻拉出来黑色的袋子,上手摸了摸,硬邦邦的。
这时仇天从卫生间跑出来,头发上滴着水,一脸难以置信地说:“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不是今天很多么?”他上气不接下气,显得有些紧张。
秦悦缓缓站起身,“今天人多我就快了点。”
“不要随便动我的东西。”仇天舔舔嘴角不自然地说。
秦悦一声不吭站在原地,她还没回味过来这是什么。
仇天有些生气,“这是你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他冷着脸,用力把东西扔进后院的杂草地中和一些杂物混放在一起。
秦悦不解道:“那是什么?”
仇天眼皮微微抬起,“与你无关。”
她佯装生气,“你以为我想知道啊!”
他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不怒反笑:“我的床是你的杂货铺?”
秦悦手忙脚乱地收拾好货品,狠狠瞪了一眼仇天。
“等一下,你忘了这个。”那个掉在床底下的黑色蕾丝发卡。
秦悦生硬地说了一句谢谢便抢夺式地拿走了发卡。
仇天倒是无所谓,松了一口气般地走到后院开始收拾杂物。
秦悦拿着黑色发卡拍拍上面的灰,她无意间发现蕾丝上面沾染了一些白色粉末,很少,但在黑色蕾丝上面就格外显眼。
她放下手头的东西走到仇天床边,俯身仔细观察地面,就在刚刚发卡掉过的地方有一片白色的薄薄的粉末,浅浅的印记不容易发现,那个地方正是她拉出来袋子的位置。
那到底是什么?
“你在看什么?”仇天的声音突然出现把秦悦吓了一跳。
她慌忙站起身,顺便用拖鞋迅速擦掉了不显眼的白色印记。
“没什么,我丢了一对儿戒指,来这儿找找。”说罢,秦悦假装丢了东西似的低头寻找,然后以失败告终离开那个位置。
仇天疑惑地看了看地面,什么都没有,他又问:“你买那么多的小零碎干什么?”
秦悦笑笑,说:“我进了一些小玩意,明天摆地摊卖。”
仇天从凌乱的货物中拿起来一只卡通手环,满脸狐疑说道:“这也有人要?”
秦悦说:“我看到小商小贩在小学生里卖的特别好。”
他无所谓地放下,“注意自己的东西。”然后又出门了。
第二天,秦悦拿着整理好的东西早早等在校门口。同行的一些商贩用异样的眼光看她。
校门一开,小孩子们一窝蜂地冲出来像刚刚放养的小羊。
“姐姐这个多少钱啊?”
“姐姐可不可以便宜些?”
“姐姐我要那个!”
“……”
“……”
小孩子太多以至于秦悦手忙脚乱的。
货品卖的很好,她很关照小孩子们的经济状况,能便宜就便宜一些。
正当她收摊时,天渐渐暗了下来。
“呦!这不是小妹妹吗?”一个沙哑的声音就在秦悦脑袋顶上盘旋,秦悦心里一紧,手里不知不觉停了下来抬头看。
说话的这个人正是她和孙雪晴第一天来时纠缠在半路的黄毛,只不过今天就他一个人。
他一个人足够秦悦心惊胆战了。
“妹妹什么时候来摆摊了?”黄毛嘴里叼着牙签含糊不清地问道。
“今天。”秦悦只想速战速决避开他,她看向周围的人,周围的小商贩像是看见豺狼一般唯恐不及,纷纷卷着东西跑了。
黄毛邪笑着用牙签挑起一根手链扔进手里把玩,“妹妹做生意可以告诉哥哥啊,哥哥给你拉顾客,酬劳嘛,你看着给。”他浑浊污秽的眼球在秦悦身上打量着,不怀好意的心思都快溢出来了。
秦悦尽量让自己看上去面无表情,手上收拾的动作加快几分。
黄毛见调戏无果,伸手碰了一下秦悦的胳膊,秦悦吓得惊叫了一声,“你想干什么!”
他假装无辜:“我没干什么啊!”
秦悦无法发作,只能忍气吞声,抱着东西正要走,黄毛快步挡在她面前,“好不容易见一次,别这么冷漠啊!”
秦悦憋着害怕拼命想闯出去,可惜周围无一人,学生走光了,汽车来来往往没有停下来的。
“走吧,我那里有好东西包你满意。”黄毛拉拉扯扯的,一点放她走的意思没有。
“哥,干嘛呢?”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
黄毛停下手里的动作,秦悦因此可以逃脱他的魔爪,她定睛一看,是仇天。
黄毛一见他什么兴致都没了,有些不满地拉下脸来,“怎么?”
仇天嘴角一弯,“哥今儿一个人?”
黄毛谨慎地嗯了一声。
仇天把电摩打住,不急不缓的走上前,“大晚上的,你在干什么?”
黄毛不自然地笑了笑,“见了一个熟人,你也认识,正想请她回家坐坐。”
仇天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黄毛假装轻咳几声,“你小子坏事一次就够了,别那么多管闲事。”
仇天不以为然,继续说:“哥,这几天风声紧,别出来了。”
秦悦站在一旁瑟瑟发抖,看到仇天这么维护她,她逐渐安定下来。
黄毛仍不依不饶,“还没到你管我的时候吧?”
仇天脚步很轻地走到他面前,侧着身子声音很轻地耳语:“我是为你好,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吗?而且刚刚有人报警了,我见有一个交警正往这里赶呢。”
黄毛苦笑一声,“看来你的货这回齐了。”
仇天沉默,保持着处变不惊的笑容。
黄毛忍忍火,离开了。
黄毛刚走,一个交警就急吼吼地跑来,“怎么了?刚刚有人报警这里有人骚扰威胁女孩。”交警警惕地看着仇天,又看看抱着手臂的秦悦。
仇天自然地说:“您好,我妹妹在这里遇到一个醉酒的人,刚刚走了。”
交警将信将疑地看向秦悦,“真的?”
秦悦连忙点点头,“是的,走了。”
交警有些语气不好,“以后注意不要在学校门口摆摊子。”说罢,他的对讲机传出路段呼叫声音,于是他急匆匆地离开了。
仇天不言语,秦悦坐上他的车,一路飞奔来到一座桥前,桥上是川流不息、车水马龙的景象,桥下一片静谧。
仇天说:“刚才害怕吗?”
秦悦摇摇头,又点点头,“你不在确实害怕,但你来了我就不怎么怕了。”
仇天无奈笑笑。
秦悦想起什么似的,“你为什么会来?”
仇天回答道:“我本来就想来接你,不知道你在哪个学校门口,刚走到十字路口就听见一个人和交警说,天南小学门口的女商贩被人拉拉扯扯的,我就知道应该是你。”
秦悦点点头,“谢谢。”
于是两个人都沉默了。
过了一阵,仇天率先打破了沉默,“为什么不回家?”
秦悦没想好怎么说,就先看看墨蓝色的天空,再看看暗色的河水,“我爸死了,我不知道回去能依靠谁。”
仇天说:“你爸就这样没了,你不会难过?”
秦悦苦笑一声,“从小到大,我就没有父爱,除了几顿毒打,我几乎记不清他的样貌。”
仇天从她的怀里拿出一个卡通戒指,放在秦悦面前,“把你的不高兴都说出来然后扔进河水里,这样,霉运就一干二净了。”
秦悦疑惑的眼神上下打量,但得到仇天肯定的眼神后,她轻轻接过戒指,“我……我……我要自由的活着,勇敢的活着,痛苦、失望、难受、孤独,统统远离我!”
戒指在空中划过一条凄美的弧线,消失在浑浊的河水中渐行渐远。
仇天看着秦悦天真灿烂的侧脸,陶醉,她的明眸皓齿,她的坚持努力,一切在黑色的夜晚都那么熠熠生辉。
深夜,在起风前,仇天就带秦悦回了出租屋,疲惫不堪的秦悦倒头就睡。
仇天看着已经看上去了无心事的秦悦轻轻叹了一口气。
黑夜总是比白天更加惊心动魄。
秦悦深夜被一阵打闹声惊醒,玻璃破碎的巨响混杂着雷鸣声,秦悦魂不守舍地从沙发上坐起来,抬眼一看,床上空空如也。
“仇天?仇天!你在哪?”
秦悦伸手揪开被子,穿上拖鞋就往后院跑,那是声音传来的地方。
“滚!”
是仇天的声音。
秦悦淋着暴雨一口气跑到后院,头发上的水珠顺着纤长的脖颈流进衣服里。
手里提着长短不一的棍子站在一边蓄势待发,仇天一个人提着一只椅子的断腿孤独地站在他们的对立面,谁都没有注意到她。
“仇天,你识相点,把货交出来!”暴雨中,秦悦认出来喊话的那个人就是黄毛的手下。
仇天身上已经湿透,白色的T恤衫紧紧地贴在身上,古铜色的肤色若隐若现。
他不屑地说:“货是我取的,难不成便宜你们?”
黄毛手下的弟兄狠劲又多了几分,手里举着的木棒又握紧几度,“吃了这批货,你就玩完了!”
仇天面容不变,丝毫未动,瞳魄里燃烧起一丝火焰,“你们可以试试,我最厌恶内讧强抢,小命够多就来啊!”
针锋相对,锋芒向刺。
仇天抡起满刺的断棒在疯狂挥舞,他们混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男人的嘶吼声撞击着秦悦的心,她哆哆嗦嗦地抽出兜子里的手机,抹去水渍。
秦悦注视着仇天一个人在黑暗中昏天黑地的冲撞,仿佛一切都静止在某一刻,沉重的雨水砸在身上的每一处留下一片阴湿。
秦悦不知道哪来的一股冲劲,就一个箭步钻进了厮打的人之中,棍棒落在身上的闷痛直击心底,她的第一反应是扑到仇天身上,仇天一人招架不住围攻,体力逐渐下降,频频受伤。
直到警车的鸣笛声响彻天空,秦悦知道救星来了。
黄毛的人听到警车像偷腥失败的贼猫纷纷逃窜,棍棒遗落一地。
秦悦挣扎着爬起来,等着黄毛的人引走警车,她费力地扶起摔在地上的仇天,仇天身上的伤痕比秦悦多,丝丝血迹如此醒目,血液顺着雨水一滴一滴落在泥地上,融进土里。
秦悦身上酥麻,痛楚带着她阵阵痉挛,她和仇天互相依靠着在雨里淋着,仇天突然嗤嗤地笑了:“不好好睡觉,跑出来干什么?”
秦悦咬着指关节,“我看见了,他们打你。”
仇天说:“警察你叫的?”
秦悦微微点头,仇天感觉到了。
他用力地收了收胳膊,“谢谢。”
秦悦不说话,她实在太痛了,好像某个雨夜那个女人一样痛苦。
她再次深深陷入曾经的生活中,混杂着尖叫鱼贯入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