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被邱绪远称为阿楚的楚玄潮正隐在街边一块高大的酒家招牌后。
他穿着一身蓝色的精忠武院学生服,修长精健的躯体,黑湛湛如黑宝石般的一双眸子似乎刚被雪水沁润过,既明亮又干净,落在大街上一辆匆匆行走着的马车上。
那马车低调却不简单,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里面所坐之人非富即贵。
行至拐角,车帘忽然便被微风吹了起来,一张年轻公子的俊脸正往外探瞧。
楚玄潮一眼便认出了那张深深刻在记忆中的俊脸。
虽时隔多年,可他自认为绝不会忘记,更不可能看错。
所以,他明明很怕对方看见自己,心中却莫名生出一种隐隐的期待。
但是,这份矛盾的感情并没有持续太久——
随着马车上那道温和的目光蜻蜓点水般掠过,一刻也未停留,楚玄潮的心也一下子又恢复了死寂。
他早就知道,没有人记得他。
哪怕是他从小一直万分仰慕的大皇兄。
马车渐渐走远,楚玄潮冰封的脸如他结痂的心一般,仿佛被一把尖刀划出几道痕迹,看起来落寞而荒凉。
走过去的楚玄意坐在马车里,看似悠闲地欣赏着街道两边的民情民景,实则心中有些焦虑。
他要尽快去到空性大师那里,确定永昌伯府三姑娘到底是不是他要找的人。
“主子,邱公子在那边找你呢!”
扮成路人的楚玄潮的手下,一个名叫追风的年轻人,装作不经意路过的样子在他耳边轻声提醒道。
楚玄潮从微怔中回过神来:“知道了。”
他说完掸掸衣衫,冲着追风挑挑眉,竟是浑不在意的态度。
追风心中一动。
他一直觉得大珠朝这位被送出国的质子皇子不是真正冷心冷面,如今倒是印证了。
仅仅通过他看太子那种眼光,且对太子没认出他来的落寞,这足以说明他心中是有情义存在的。
这样的主子,居然几乎被所有亲人遗忘了,他的心酸有谁知道?
追风想到那个小小年纪便被遣送他国的少年郎,心头酸涩,只恨天家无情,竟多年无人问津,对这个在异乡中苦苦挣扎长大的皇子越发同情了。
“喂,他是为你接风才喝这么多,你不送他回去吗?”穆青全见楚玄潮从远处走来,不满地嚷嚷道。
“在下姓楚,单名一个郁字。”楚玄潮挑眉道,他可不叫什么“喂”!
楚姓为国姓,百姓中也不乏有人姓楚,他只需改掉名字即可隐瞒身份。
穆青全看他那没有表情的面孔,咕哝道:“楚郁就楚郁嘛,瞪眼干什么。”
从对方的样貌和说话方式看,很明显只是一个被宠坏的富贵小少爷,楚玄潮不想再搭理,朝邱绪远走去。
“你还好吗?”楚玄潮皱眉。
“好好……”邱绪远道,“嗝~”
他刚才已经忍不住呕吐了一波,衣角沾上了污渍,此刻的形容有些狼狈。
从楚玄潮的神情就可以看出他有多嫌弃。
没有金刚钻,就不能别揽瓷器活吗?
楚玄潮忍着恶心搀扶着邱绪远慢慢走。
没走两步,邱绪远却忽地蹲下身:“呕~呕~”
搀扶的冷峻少年别过脸去,蹲着的人却还在排山倒海的呕吐,特别是那污秽呕物还顺着他的衣角沾到了楚玄潮的衣角上,然后便看见楚玄潮一张脸整个都黑了。
他就该明确拒绝这个饭桶帮自己挡酒!
可现在说什么也晚了,那种呕吐的臭气扑鼻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