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之陷神大阵,曾经葬杀数十万神魔,以致怨念滔天,弥留至今仍然未散,随着距离那朱雀雕像不足百步,姜流隐隐听闻鬼哭神嚎之声,令他不禁毛骨悚然。
南宫英亦是听到,不由心底压抑,如沉大石,他并不知此地地下竟葬着数十万神魔,平白忽闻怪音,只觉道心怦怦巨震,竟有破裂之势,连忙抱元守一,勉强抵御无孔不入的凄厉鬼音。
“参婴,可有定神之法?”姜流为无所不在的神魔哭嚎扰得心烦意乱,本就沉重疲累的双腿竟是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起来,心知若是再这样下去,没多久便会支撑不住,倒在这片神魔花海之中。
“我诵你记。”参婴亦知姜流此刻压力剧增,语气也变得紧迫起来,当即将一篇定心口诀诵与姜流。
这篇定心口诀只有一百多个字,并不如何晦涩难懂,姜流又是博闻强记,只听参婴诵完一遍,便牢牢记在心中。
他当下闭上眼睛,一步一步的向前艰难迈动脚步,心中默念口诀,以来抵御鬼哭侵扰。
可随着距离朱雀神像越来越近,神魔的凄厉哭嚎愈发明显刺耳,与此同时,庞大的怨念似乎连陷神之阵都无法完全遮蔽,置身其中,如于修罗之地,姜流纵使默念定心口诀,然而心底仍旧不可抑制的生出悲痛、恐惧、冷漠等种种负面情绪,坚守的道心逐渐裂开一丝丝裂纹,接近彻底崩溃的边缘。
他此刻就像是在惊涛骇浪中风雨飘摇的一叶扁舟,拼尽全力,摇撸而行,却随时有可能被巨浪吞没!
“呃啊!”
他大吼一声,咬牙一口气迈出五步。
堪堪挺住身躯之后,他恍惚之间,看向那尊朱雀雕塑,似乎仍然相距甚远,心中不由烦躁无比,牵连各种负面情绪全都涌了上来,谨守的道心一时竟有放松的迹象!
参婴有所感,大惊喝道:“你可是羲族人!”
“羲族人”三个字宛如平地惊雷一般,在姜流的脑海中炸响,一时所有的负面情绪如似畏惧,霎时间减弱不少。
参婴愤愤的声音随后又在他的脑海中响起道:“神历元年,神朝伊始,玄空界神魔举兵百万,入侵九州,神武帝雄才大略,不仅率众将之一举而歼,甚至反攻入玄空界,将玄空界千万里疆土,尽数打碎!”
“神历三千二百六十一年,弘德帝血洗天外十二界,以‘太玄神钟’炼化十二界千万神魔,以千万神魔白骨铺路,凯旋回朝!”
“神历一万一千二百年,荡天帝孤身一人,扫平宇灵界,杀混世大魔!”
“两千多年前,昊天帝于天外,只手覆神魔百万,威压万界……”
随着参婴的声音愈发铿锵有力,姜流不知怎的,听起这些神朝的光辉历史,竟是随之不由自主的热血沸腾,恨不得也想提刀一口,杀上九天!
他虽然对自己羲氏一族的身份不愿认同,可参婴所说的这些神朝历史,无关于种族,不论何人听到,必然都会为之震撼!
遥想神朝诸帝在天外披靡纵横万界独尊的伟岸风姿,仿佛如画面呈现,姜流一腔热血上涌,亦不由生出一股目空一切的豪迈,凄厉的神魔哭嚎仿佛都变成了微微蚊蝇之音,再也影响不得他道心分毫。
感受到姜流此时的心境大有不同,参婴放下心来,道:“你羲氏一族,统治九州近乎两万年,期间不知灭了多少觊觎九州的天外神魔,而这里不过都是业已身死的孤魂野鬼,你身为羲氏一族子孙,又怎能流露怯懦之态!”
参婴的话,字字如重锤击在姜流的内心,轰然震荡!
即使百般不承认,可说到底,他的身体里确实是留着羲族人的血,听起这些,怎不会心生震动?
“非我怯懦,事不可为。”他低声说了一句,也不知是回应参婴的话,还是令有所指,随后狠狠一咬牙,迈开脚步,艰难的向朱雀雕塑走去。
走出几步,他忽然想到什么,回头一看,原来在方才不知不觉间,南宫英已经被他反超而过,而且落后了十几步。
十几步的距离若放在平时,着实不远,可在这里,却如同天堑鸿沟一般难以逾越。
南宫英此时的表情很复杂,既是痛苦,又是畏惧,已经无力再向前迈出一步,站在原地,身躯瑟瑟发抖。
姜流看得出来,这个人虽然在极力稳住道心,却是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
他心下计较片刻,竟是突然反身而回,向南宫英走了过去!
要知道,此刻二人距离有十几步,若是折返回去,一来一回就几乎多出了三十步。
三十步是什么概念?
到了这个当口,此时此刻,对于所有站在花海中的几个人来说,迈出一步,都极有可能是痴心妄想之言,而姜流遥遥领先,竟然非但没有继续向前走,反而倒退!
被远远甩在后面也已经迈不动步子的那五个人,见状无不是惊讶之极,不知这东辰星君究竟是抽了什么风,居然会往回走。
参婴也急了,传音怒道:“你疯了么!”
姜流不语,依然一步一步的向南宫英走去。
“快给我停下!”参婴大声喝止。
姜流烦不过,无奈的低声道:“好了好了,我有数,你放心就是。”
参婴哼道:“最好如此。”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宛若行走于弱水之中,姜流终于是走到了南宫英的身边,随后,做出了一个更加令人震惊的举动。
他竟是将南宫英拦腰抱起,扛在了肩上,转而继续向朱雀雕塑走去!
后面的人懵了!
就连花海之外的老神王见此一幕,也不由眉头深皱,百思不得其解。
这位东辰星君,到底要做什么?
在场所有人都猜不透姜流的用意,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只有姜流自己知道。
参婴气的情急之下甚至忘了使用传音之法,直接怒道:“你气死我了!”
姜流顿时一惊,忙向后看去,见那几人似乎并没有听到参婴的话,不由松了口气,但还是心有余悸,低声冲怀中道:“你嚷什么!”
默然稍许,参婴传音道:“本神官问你,你带着这个累赘做什么!”
姜流没有解释,肩上还扛着一个人呢,虽说此刻这位仁兄似乎已经没有了意识,但为以防万一,还是得尽量避免少与参婴以言语谈话。
参婴没有问个明白,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一时姜流只觉耳膜都快被震裂了,直想赶快走到那尊朱雀雕塑,待事了之后再安抚这个已经怒火冲天的小家伙。
距离朱雀雕塑只有不到二十步。
虽然那些凄厉的神魔哭嚎,此时对于他的影响已经微乎其微,可地面上的吸力,却是一丝未减,而且越来越重。
他每走一步,都会耗尽全身的力气,原地休息好一阵子,才能艰难的迈出下一步。
随着十九步,十八步,十七步……姜流越走越近,休息的时间也越来越长,直至距离那尊朱雀雕塑所在的玉石所铺就的平台已不足五步,疲累的歇息半晌,却也实在迈不动脚步了。
短短五步,却如咫尺天涯!
此刻他一袭光鲜的星君袍服已是被汗水染透,湿漉漉的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头顶玉冠轻斜,垂下一缕发丝,颇显狼狈。
被他扛在肩上的南宫英,此时业已慢慢恢复过来,这里是朱雀雕塑所在之地,神圣凛然,原本无时不刻不在耳边环绕、侵蚀道心的神魔哭嚎已然销声匿迹。
南宫英无需再苦守道心,却发现自己竟是被人扛在肩上,而前方不远,就是朱雀雕塑所在!
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