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流听参婴催促,低声道:“这铜像惑人心神,我可没有把握能坚持一柱香的时间。”
参婴不屑道:“区区一个封印狡虎的法器而已,本神官自有办法,你尽管上去。”
姜流听参婴说的信誓旦旦,略微踌躇之后,将心一横,于是走上台去。
他这一上台,顿时引起哗然一片,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新晋的东辰星君,竟也要参加这场招亲,让台下那些渴望成为南府女婿的人,无不是如临大敌。
有些人甚至不由暗地里猜测,这东辰星君如此显赫身份,竟愿意纡尊降贵参加招亲,莫非是成竹在胸,自己等人不过是陪太子读书,结果早他娘的就预订好了!
一时有不少人群情激愤,真想举手抗议,痛斥南府此举忒不地道,大呼一声“黑幕”!
另一边,姬玄青见众人一阵骚动,他活了这么大岁数,岂会猜不出众人心中所想,不过却不屑于解释,冷冷的说道:“安静。”
众人听老神王语气不悦,全都噤若寒蝉,同时对自己心下的猜测越发怀疑。
“令郎千金的魅力果真是独一无二,没想到就连年少得意的东辰星君也闻风而来,想要做姬大人的孙女婿,真是佳人闺中坐,英雄天下来啊!”身着一品官袍的那人呵呵笑道,语气颇有老不正经之嫌,似乎与姬玄青交情甚笃,根本不怕素来性如烈火的老神王多想。
原来此人名为杨文昭,不是神灵,亦非练气士,却有两千一百一十二岁的高龄,乃灵州开朝至今硕果仅存的老侯爷,位列一品,便是滕王以及四府神王见到此老,也不敢有半分怠慢,灵帝亦是称其为师,礼遇有加。
此老性情诙谐,也就是俗称的老不正经,平时屡屡口出惊人,像诸如此类的调笑之言,更是见怪不怪了,姬玄青与他相交多年,知其秉性,又岂会在意。
“老朽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这位东辰星君能否当得老朽的孙女婿,还得看他的本事。”姬玄青看着台上姜流,淡淡笑道。
杨文昭揪着雪白的胡子,笑道:“依我看,这位年轻的东辰星君,本事一定会出乎你的意料之外。”
“哦?”姬玄青瞥了杨文昭一眼,随后又将注意力放在了姜流的身上,目光闪烁,显然颇为期待。
此刻姜流被毫无意外的一声虎啸震慑之后,早已陷入了可怕的梦魇之中,他哪知道,在场对于他的猜想几乎一刻没有停歇过。
站在这狡虎铜像之前,纵使早就知道这法器会勾起人内心深处的恐惧,可事实上姜流还是低估了它的厉害,只有切身体会,才能真正的深刻感受到这法器将人的意识拉进幻象之后,所感受到的恐惧是何等剧烈!
从进入幻象的那一刻起,他就已忘记了全部,完全沉浸在这片虚拟世界,这里太真实了,因为真实,所以才能让人恐惧!
随着他的意识在黑暗的夜里飘飘荡荡,鲜艳的血液从深邃的夜空中飘洒下来,地上满是尸体,不时有人出现,看着他,指着他,一脸惊恐的道:“是你杀了他们,你这个恶魔,就算你化成灰,我都忘不了!”
声音仿佛惊雷一般,在他脑海中炸响,他吓得毛骨悚然,惊恐的看着倒在地面上的尸体,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都是曾经他的暗杀目标,除了因为情报失误而失手的檀三爷,这些年来,他所杀的那些人全都躺在这里,明明已经死了,却还在凶狠的瞪大眼睛,看着他,仿佛要将他牢牢记在灵魂深处,哪怕变作厉鬼!
他害怕极了,耳边仍旧兀自不绝的传来凄厉声音,“我认出你了,是你杀了他们,你这个恶魔,我总有一天会找你报仇,将你剉骨扬灰!”
声音一直在耳边环绕,他无助的抱着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内心里却有着什么顾忌,似乎在告诉他千万不能说话。
看着那些尸体,他忽然不由回想起自己当初为什么杀他们!
那个长相有些尖酸的,是一个练气士,在荒州营沖一代作威作福,鱼肉乡里,被苦主悬赏,挂在天字第一楼,被他接单后,一剑刺入眉心而死!
那个长的肥头大耳的,也是一个练气士,为修炼半吊子的饕餮大法,以活人为食,也是个为非作歹的妖人!
那个一身黑衣的,那个精瘦如竹竿的,那个面相狠厉的中年人……
看过一具具尸体,他的恐惧竟然渐渐消散,这些人都是满手血腥的罪恶之徒,凭什么不能杀!
这个世道被他们这种人祸害的乱七八糟,为什么不能杀!
就算被你们认出了又如何?就算被千夫所指又怎样?
耳边的凄厉声音尤在,他睚眦欲裂,大喝道:“我问心无愧!”
当他喊出来之后,幻象陡然转换,只见参婴向他慢慢走来,对他道:“你是羲氏一族的后裔,你要为你死去的族人报仇!”
他心头一骇,转过头,却见不知有多少人站在自己的身后,相互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他是羲族人,是前朝的余孽!”
“是啊,是啊,我们得赶紧告诉陛下,杀了这个羲族人!”
密集的声音传入耳中,他满脸骇然,想要逃离这里,却被参婴拦住了去路,“你要去哪!”
他颤抖着声音,“我不是羲族人,你别跟着我……”
参婴诡异的一笑,“瞒不住了,羲氏族人的身份,你这辈子甩也甩不掉,白玉京知道了,灵州人知道了,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
他骇然失色,再次转过头,却发现那些平凡的面孔,已经改头换面,有灵帝,有滕王,有南府神王……
这些人一个个表情阴沉,向他如潮水般涌了过去,他想要逃,却发现两腿动也动不了,不禁喊道:“你们别过来!不要过来!”
那些人无动于衷,依然慢慢的向他走了过去。
“我不是……”他瑟瑟发抖,想要解释,脑海中却突然响起一声厉喝:“姜流!”
他如被雷电击中,喃喃道:“姜流?对了,我是姜流,我的名字叫姜流,可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怎么在这儿!”
“轰!”
他的大脑突然像是山崩海啸一般,所有的画面全都被淹没其中!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渐渐恢复意识,只听参婴对他传音道:“你险些就说了不该说的话,幸亏有本神官及时提醒你。”
他心中一震,意识到自己已经回到现实当中,而方才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一场虚惊,不由松了口气。
这场宛如梦魇一般的经历,实在太可怕了,他仍是心有余悸。
他在幻象中挣扎了那么久,可实际上才刚刚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一边,杨文昭笑道:“我没说错吧!”
姬玄青沉吟不语,狡虎铜像是他耗费心血所炼制的法器,哪怕是低位神灵被摄去心神,短时间也别想轻易地挣脱出来,可这位不过仅仅是练气士的东辰星君,竟能在一柱香的时间不到,以一己之力逃脱幻象,当真是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