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醉不归,这是沈青和简言之年少时经常做的事情,就连两人上大学了都没改变,即使两人一个在文学院,一个在法学院。
“青青,我明天陪你去做头发,说好了的!”
简言之的声调有些高昂,舌头有些打卷,沈青知道她喝醉了。
“好。”
嘴里答应着,悄悄的,她把她面前的空酒杯倒满了一杯冰凉的菠萝啤。
“我请客!”
简言之端起了酒杯,力道之快让里面的菠萝啤泼洒出来了一些,沈青连忙从纸盒里抽了纸巾把洒出来的菠萝啤擦干净,这玩意儿干了以后可粘人了,就跟现在喝醉了的简言之一样的粘人,她做这些的时候简言之几乎是挂在她肩膀上的。
“痛快!”
满杯的冰凉她一口灌下,酒杯重重的被她放在桌上,震动着桌上躺倒的酒瓶咕噜咕噜的就往旁边滚,沈青赶忙把酒瓶捡起来抬手扔到脚边的垃圾桶里,顺手把桌上的其它垃圾也收拾了一下。
她刚收拾到一半,简言之这个挂件又贴上来了。
“我请,好不好,青青,我请好不好嘛!”
说起来是在请求她,可那肯定的语气,哪里容得沈青拒绝。
“好,你请。”
知道这时候的她说什么都是多余,反正她也听不进,沈青干脆顺了她的话答应。简言之却像是知道她在敷衍自己一般的,伸手把住她的头,强迫她看着自己,也不管自己嘴里那一股子酒臭味是不是熏人。
“青青。”
她打了个嗝,闻着那冲鼻的酒气,沈青皱了皱眉,却没有挣脱开她的束缚,只是扶住她的身体,免得她摔倒。
“我在。”
短短的两个字,像是摁下了简言之身上某处的开关一般,刚刚还好好的人突然间就泪流满面。
“青青。”
“我在。”
“青青。”
“嗯。”
“青青。”
“在呢。”
“我养你,好不好!”
“好。”
话一出,哭得稀里哗啦的简言之愣了,明明这话是她说出来的,她却傻了,人一下子清醒。
“青青,我刚才说的……”
“我知道。”
沈青笑着拍拍她的背。
“我是说,我养你。”
“嗯,知道。”
“是搬过来和我一起住的那种。”
“对啊。”
难道还有别的意思吗?
沈青抬眉看着她,这下换简言之不知道说什么了。
“不是……你明明……在法院……我……不是……”
不自觉间,简言之松开了手,她没想到自己脱口而出的无理要求沈青居然答应,明明她一直以来都那么骄傲的不愿意在受伤时让人靠近的,明明她一直都……
“言之,我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也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我想把房子卖掉。”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有的这个念头,明明在法院的时候她还在为了方正的决绝而伤心的,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快就有这样的念头呢,或许是在去大学城的路上?或许是坐在李师傅的店里的时候?或许只是因为那时自己抬头看见了简言之侧脸时头发里陡然闪现的那两根白发?她也不知道。
目不转睛的盯着沈青,直到确定她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简言之那因为酒精而有些发晕的脑袋突然转得飞快。
“好,卖掉好,我帮你来处理这个事情。”
说着她就开始抄起电话,解锁,翻看通讯录,沈青却从她手里把手机抽走了,简言之以为她后悔了,刚想说什么,沈青却摇了摇头。
“言之,你现在状态不好,我们今天说好的喝酒的,这些事情等明天清醒了再说。”
她既然做了决定就不打算后悔,不过也不急在这一时不是,她的解释让简言之放心了。
她抄起桌上的酒给沈青面前的酒杯满上,接着又给自己的酒杯倒了满满的一杯,然后她端起了酒杯,朝着沈青举了起来。
“青青,祝福你。”
沈青看了看她,也端起酒杯,和她的酒杯碰在一处。
“谢谢。”
一切的话都在酒里。
因为常年喝酒的习惯,两人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并没有太多的宿醉后的痛苦,在确认沈青昨天说的话不是因为酒后的一时冲动以后,简言之跟事务所申请了延长假期,和沈青一起去了她那个曾经的家里收拾东西。一开门,居然是满目疮痍。
“方正回来过了?”
跟着沈青避开这满地的东西,简言之第二次站在了这件房子里,第一次是沈青和方正结婚的时候,那时候的喜庆喧闹仿佛还在耳边,而现在这里的一切却被破坏得根本没法儿看了。
“应该是他。”
沈青捡拾着沙发上的东西,总算是腾出一块空地来让两人可以坐一下。她的语气淡然得好像是在谈论天气一般,这让简言之有些意外。
“那你准备怎么办?”
这毕竟是她的家务事,她现在不好参与过多。
沈青没有回答,只是拎着满是脚印的靠垫站在客厅中间环视着房间里,入目之处几乎没有任何完好的地方,电视被扔在地上,屏幕被狠狠的砸了个洞,装饰架上的东西全被扔在了地上破碎了一地,沙发也被人用刀具划了几条长长的口子,本应挂在墙上她和方正的结婚照被取下扔到了地上,两人温馨的笑容就那样静静的躺在破碎的玻璃底下,上面那依稀能看见的鞋印就像是一张张嘲讽的脸一般的看着她。
盯着那张被踩踏得乱七八糟的结婚照,沈青思索了很久。
“青青?”
时间久得她差点忘记了房间里面还有个人,简言之的呼唤唤醒了她,她转头看向她,脸上居然没有任何受伤的表情。
“哦,对了。”
她像是想起来她的存在一般,自语了一句,很快的回神。
“言之,你坐一下,我去屋里看看。”
客厅都毁坏到这种地步,屋里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简言之本想跟着一起进去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这时候却想要沈青一个人去面对。
熟悉的过道没有预想的那么难走,甚至她迈向卧室的脚步一点都算不上沉重,反而有种解脱后的轻松感,站在门前,看着室内不出意外的混乱,她反而释然了。
“言之!”
她呼唤了一句,客厅里立刻传来了脚步声,不一会儿简言之就站在了她的身后,看见屋内的惨况,一句“卧槽”就那样不经意的脱口而出。
跟这屋里比起来,客厅简直就是天堂好嘛。看看那已经被拆掉一半,就靠上半边的荷叶勉强还挂在墙上的大门,上面几个大洞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砸出来的,再看看屋里洒落一地的衣服,没一件是完整的,几乎都被人用剪刀绞成了布条,衣柜的玻璃门也被打烂了,本来陈放背包一类装饰品的位置已经空空荡荡,值钱的包已经被带走,扔在地上的都是些不太值钱的淘宝货,也都无一例外的被划了长长的口子,靠窗的位置搁置的梳妆台也被人打开了所有的抽屉,上面的化妆品被砸了个稀烂,液体顺着桌面留了一地,本来应该放满首饰的首饰盒也被人洗劫一空,连她的防过敏银制耳针都没给她留下,床上的被子也不能幸免,被扯烂瘫在床上,本来挂在床头的结婚照和客厅的一样也破碎的躺在地上,床上一滩滩莫名的污渍混着鞋印散发着一阵阵的尿骚之气。
“他这是要疯啊!”
简言之只能给出这么个定义了,他但凡还正常也不能搞出这样的事情来。
沈青却没说话,只是转身去了隔壁的房间,那里本来是他们结婚时就装修好的婴儿房,里面的东西都是她怀孕的时候两人一起布置的,可此时也被破坏殆尽,看着那即使没有福气用上,自己也会一遍遍的收拾的房间被破坏的时候,她终于生气了。
好,既然你不想好过,那咱就别过了。
“言之,帮我报警。”
七年的忍让她几乎要忘记自己曾经也是一个很骄傲的人,眼前的一切终于将她心底的那丝残忍唤醒,不是不想让她好过吗?那好,那她就勉为其难的送他一程,就当是她这个前妻送给他的离婚贺礼好了。
“啊?!”
简言之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提出这个要求,不过在视线触及到她紧抿的唇角时,她懂了。
“好,交给我。”
她利索的摸出手机,却并没有报警,而是拨通了同事的电话,沈青并没有在意她到底要做什么,而是捡起地上被扯掉一只手臂的布偶,环视了一下婴儿房,转身走回了客厅,简言之打完电话也跟着走了过去,和她一起坐在了沙发上。
同事来得很快,进门时也被屋里的情景吓了一跳。
“青青,这是程成,是我们所里最好的民事诉讼律师。”
当初就是程成帮忙她这个商辨才能赢得这场官司,沈青知道自己的离婚官司是这位程成在帮忙,在简言之介绍她的时候,她上前一步,抢先伸出了手。
“你好,程律师,接下来的事情可能要麻烦你了。”
程成握住了她的手,环视了一下房间里的情况,很快就明白了目前的状况,也瞬间读懂了沈青眼中的需求。
“你放心,这种渣男,我一定不会让他好过的。”
沈青听见她如此形容方正,反而笑了。
“那就谢谢了。”
不作死就不会死,看来她这个前妻需要好好的给自己那位自以为是的前夫上上一课了。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打击渣男,人人有责,更何况还是这种自作死的渣男,更是人人有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