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计划
窗外，白色的海浪不断亲吻着坚固的岸堤，飞散开来的水珠使这屋子的墙角成为湿漉漉的一片。略略带着一点咸腥味的海风吹起了白色的窗纱，让温和的阳光拂照着那依旧躺在船上熟睡的人儿。这是大陆历员愿怨源年员园月圆愿日的早晨，虽然还算是深秋，但那连续数日的不断降温，却使人明显地感觉到冬季的脚步已经临近了。
平淡而无聊的一天又开始了。床上的人从沉沉的睡梦中清醒过来，猛然睁开那双有着蔚蓝色眼珠的大眼睛，一抹嘲讽的微笑若有若无地挂在嘴边，不住地抱怨着白日的到来。
现在的他实在是不习惯天亮，就像他以前不喜欢夜晚一般，这两者对于他来说都是无所事事的代名词。他喜欢忙碌，喜欢工作，喜欢开着巨大无比的魔机在蓝色的天幕中转悠，亲手去触摸云朵。然而这些似乎都成了脑海中封印的画卷，现在的他空挂着一个圣龙军副军师主簿的头衔，整天过着没有烦恼的生活。这或许对某些人来说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可对于他而言这无疑是一种酷刑。
真的好想再一次驾驶魔机啊。他苦笑着，望着从怀里掏出的那颗早已灰暗无光的水晶球，心里充满了苦涩。他抬起头来透过薄薄的窗纱望向蔚蓝色的天空。他就像是一头被折去翅膀的海鹰，深切地企盼着能有再次翱翔于天际的时刻。
别多想了，克马约。他如此地告诫着自己，“凯拉四式已经完了，它已经被淹死了。现在的你只是一个望洋兴叹的蠢蛋，何必再去想那些伤心的画面呢。他苦恼地摇晃着自己的脑袋，缓慢地站起身来，去梳洗那还属于睡梦中的容颜。
克马约居住的地方是位于海因兹城郊的圣龙军营，虽说是军营但此处却与由一顶顶帐篷搭建起来的军营有着很大的不同。因为这是固定的房屋，是无法随意搬离的。在这里居住的没有一名普通士兵，而都是在军中有着一定官衔的人。
官衔芽想到这里克马约觉得很无奈。因为他现在的这个身份可是托蜜儿向龙翔天要来的。说得难听些，现在的他简直就是一个被女人供养的小白脸。他苦笑了一下，当初在圣光城独当一面的时候，他可没曾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虽说这样的想法是曲解了托蜜儿的好意，但他骨子里的骑士精神却让他无法释怀现在的这种局面。
匆匆地来到城里的面包店，买了两片面包充作早餐，他便悠闲地晃荡在海因兹城的街头，他心里茫然着，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做些什么。原本说当了主簿的他就必须去完成那主簿的工作，虽然只是整理一些文书而已，可总比现在这样好多了。
然而上天似乎总跟他过不去似的，才当上主簿两三天，就得到了托蜜儿必须随军南征的消息。“呵呵，你就留在这里好好地休息几天吧。”临走的那天托蜜儿是这样对自己说的。也正是因为托蜜儿的这句话，他克马约就成了全岛上最悠闲的人了。
今天去哪里好呢芽克马约托着下巴思考，这海因兹城我已经逛腻了，最好去一个比较有趣的地方。他始终无法作出决定，近一个月的游荡，他还真想不出这附近的哪些地方自己还没有去过。就在他为一天的行动而感到烦恼的时候，一对路人的对话却吸引了他的注意。
“听说了吗芽那西边的山谷里经常传来古怪的震动声哪。”行人甲神神秘秘地说。
“哦，那是怎么回事啊芽难不成有什么魔物出现芽”行人乙蛮有兴趣地怀疑道。
“怎么可能啊，那魔族早就消失一千八百多年了，哪有可能再次出现呢。”行人甲一副“我就明白你不知道”的神情，斜眼瞄着行人乙。
“那你快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芽”行人乙连忙追问道。
“你还记得曾经把我们的海军打得很惨的魔机吗芽”行人甲问道。
“当然记得，那个教皇也真可恶，大家一样都是神的子孙，他又凭什么帮罗尔帝国的那帮浑蛋来打我们。”行人乙无所顾忌地抱怨道，“还好有国王的来临，一下子就把他们给赶出去了。”
“呵呵，那你明白国王是用什么消灭魔机的吗芽”行人甲笑了笑再次问道。
“也是用魔机啊。”行人乙立刻答了上来。
“那你明白我们的魔机后来去了哪里吗芽”行人甲又问。
“不明白。”行人乙摇了摇头，“难道不是和国王一起南征去了芽”
“错。”行人甲笑着说出了他的答案，“那些魔机都没有离开我们这座岛，而是在西边的山谷里进行改装呢选也正是因为如此，西边的山谷才经常传来古怪的震动啊。”
“哦，你怎么知道的芽”行人乙一脸不信的样子，“说不定这只是你的猜测而已。”
“不，这是真的。”行人甲一脸肯定地说道，“其实国王早就在西山附近张贴了告示，只是你们这些在城里的人不知道罢了。”
克马约认真地倾听着，心里的一股热血之气突然涌了上来，他决定了今天的去处。他如此想道，就到那古怪的山谷里去晃晃吧。顺便去看看敌人的魔机。
其实在克马约的心里一直有一个怀疑，那就是敌人究竟是怎样研制出魔机的，而且在性能上居然能远远地超出凯拉的改进型。他不理解，因为他深深地明白要制造一架魔机是多么的困难，那是属于上古魔族留下的遗产之一，是远远超出现时代的技术水平的东西。一千多年过去了，魔法师教廷不断动用人力物力进行研究的结果，也只破译了魔机构造的百分之七十左右。换句话说就是魔法师教廷自己也无法完全制造出一架崭新的魔机，他们所能做的只是将原有的魔机进行改进而已。
真是蛮古怪的。想到这里克马约摇了摇头。此刻他的心充满了兴奋，只要过了今天，一切的真相都会显露出来的。他隐隐觉得今天的“闲逛”将会使他有离开这里的机会。虽然他也说不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但这却是真真切切存在的，他不想欺骗自己。
出了海因兹城，往西走，很快便来到了那行人所说的山谷。这里是一个十分隐蔽的地方，谷内终年围绕着的白雾，封锁了人们望向里头的目光。而四周郁郁葱葱的山林，更是很少有人居住。
“果然是一个测试魔机的好地方啊。”克马约叹道。他迈开大步朝里头走去。
可刚向内前行不久，克马约便被在谷里巡逻的卫士拦了下来。“对不起，这片山谷已经被国王征用了，无关人员一律不得入内。”卫士说得彬彬有礼，但握在他手中的长矛却坚定地挡住了克马约前进的步伐。
“哦。”克马约挠了挠自己的头，轻轻地应了一声，他一点儿也不想就此打道回府呢。“如果我有国王的通行令牌，那可以进去吗芽”克马约问道。
“如果你有的话。”卫士说得很平静，然而克马约却从其中听出了那一丝丝的嘲讽。
“那这个怎么样呢芽”克马约从怀里掏出了写有“王令”二字的镏金令牌。这是托蜜儿临走前交给他的，为的是让他能在海因兹领域里畅通无阻，反正她要随军出征，一时半会也用不到这玩意儿。
“啊芽”卫士一愣，细细地辨别了一下令牌的真伪。当他发现眼前的这东西是真货的时候，他立刻恭谨地请克马约入内，“大人，走好啊。”
离开了巡逻的卫士，克马约一路轻松地走进试验场，没有人再出声阻拦这位克马约“大人”。“哈，这样的戒备实在是太过于松懈了，活该被我跑进来啊。”他幸灾乐祸地嘀咕着。然而他却不明白，这是龙翔天为了给魔机的技术人员一个安静的研究环境，而特意安排的。“外紧内宽”，龙翔天很明白在做这种研究的时候最忌讳别人的打扰，因此在试验场的内部除了一些负责安全的士兵，就是那些身着长袍的技术人员了。
克马约走得很轻松，就像是在自己的家里漫步一般。谁也看不出来在那张平静的面孔下，他是多么的焦急。他并不知道试验场的场地分配情况，面对这一间间似乎都一样的屋子，他迷糊了，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所要去的魔机储备室到底在哪里。“可恶，这简直和迷宫有得比啊。”克马约在心里暗暗咒骂着，此刻的他实在想抓一个工作人员来好好地拷问一番。
这时，从前方的大门里走出的一名驾驶员吸引了克马约的目光。那是他异常熟悉的身影：褐色的刘海长长地垂下，将她那双时常闪烁着精明光芒的大眼睛遮住了，那不甚红润的小嘴总是静静地抿着，使人感觉到她内在的坚强。
“是凯茵。”克马约几乎在她一出现的一瞬间就认出她来。那是和他一起工作过四年的伙伴，也是他亲手调教出来的优秀战士之一。克马约对于她的熟悉，有时甚至超过了她对于自己的认识。
“凯茵。”克马约轻轻地呼唤着她的名字。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却清清楚楚地传进了凯茵的耳里。
“克马约大人芽”凯茵听到这四年来一直在耳边呼唤的声音，不觉一愣。她迅速地扬起头来，长长的刘海在甩动中微微地叉开了，就那么一扬头，她看见了克马约那有些落寞的身影。
对于能在此时重逢，两人的心里都有诸多的感慨。此刻的相遇完全是偶然的，谁也不知道在敌人的阵营里居然能看到相识的面孔。两人微微地对视了一眼，同时将目光转向一旁虚掩的小门。
“进去聊聊。”两人交流了一个只有对方能懂的眼神，一前一后地走了进去。
这间屋子不是很大，似乎是作为杂物间使用的。地上横七竖八地摆放着许多叫不出名字的物件，显得很杂乱。虽然是新盖的屋子，但空气中已经弥漫着极淡的霉馊味。这还好是在深秋，空气中的凉意使这狭小的房间不至于让人感到太闷。由于没有窗户，里头的光线不是太好。在隐隐约约中只能模糊地看清对方的脸型。
“你怎么会在这里呢芽”克马约轻声问道。狭小的空间实在不容许两人有太多的回旋余地，克马约只能用手环着自己的肩膀与凯茵微微地拉开距离，以避免不必要的触碰。
“因为我的魔机在这里啊。”凯茵轻柔地一笑，也只有在面对这位教导自己的先生兼上司的时候，她才会收起那挂在脸上的精明与坚强，而展现出自己女性的一面。她实在是很年轻，如果不是头上那过长的刘海遮住了她大半的面容，任谁也不会想到她是一个可以轻而易举地操控魔机的女强人。她今年只有十七岁。
“那这么说他们对你的‘凯拉三型’很感兴趣了芽”克马约略显惊讶地问道，“你的魔机不是严重受损了吗芽”
“是伤得挺严重的，但对于一个能完全制造出新的魔机的国家来说，这又算得上什么呢芽用他们的话来说只是少了一个头而已。”凯茵淡淡地笑着，语气中对她所提到的国家竟有一点点的崇拜。
“可照你这么说又有一点儿难以理解了。”克马约认真地说道，“他们既然完全破解了魔机的秘密，就不应该对你的机体还抱有兴趣啊。”
“其实他们感兴趣的不是我的魔机，而是我那魔机中所搭载的‘感应联动式攻击系统’。听说他们正在研究如何用机械的手段来实现这一功能呢。”凯茵淡淡地解释道。
“什么芽”克马约一惊，“这可不能让他们实现啊。”
“为什么呢芽”凯茵淡淡地问道，现在的她似乎对这一切看得很淡了。
“为什么芽因为我不能让我的国家遭受敌人的攻击。”克马约显得有些激动。虽然他也明白圣龙国现在所推行的制度，比起他的故乡教皇国来说要文明得多，但只要一想到龙翔天最终会将战火烧到自己的国家，他就有些按捺不住了。
“凯茵，我希望你能帮我。”克马约紧紧地抓着凯茵那有些瘦弱的肩膀说道，他的目光里充满了热切的恳求。
“我芽”凯茵有些错愕，“现在的我已经失去了斗志，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孩而已，还有什么能帮得上你克马约大人的芽”
“有的，我希望你能给我操控魔机的权利。”克马约肯定地说道，“这儿虽然很好，但终究不是我待的地方。我是一个男人，是一名骑士，不可能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度过下半辈子的。我想离开这里，驾驶魔机去继续我的战士生涯。”
“大人的意思是……”克马约说得太过快了，以至于凯茵还无法理解他话中的意思。
“我希望你能把你的魔晶球借给我。等我们一起回到圣光城我再还给你一个新的。”克马约这次说得很缓慢，说得很明白。
“你想用魔机离开芽”凯茵有些吃惊。
“是的。”克马约肯定地点了点头，“请你帮帮我吧。”他再次提出自己的请求。
“好吧。”看着自己所尊敬的人的那种企盼，凯茵心软了，一口气答应了克马约的请求。她缓缓地从自己的怀中掏出那颗散发着粉红色光芒的魔晶球，轻轻地放在克马约的手中。球上还带着些许温热，那是凯茵的体温。
“大人，您就一个人走吧，我是不会离开这里的。”交出了魔机的控制权之后，凯茵显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淡淡地说着自己的要求。
“为什么芽”克马约觉得有些难以理解，“这并不是我们家乡啊。”
“因为我欠这里的工作人员一个人情，如果不是他们，我只怕早已死去。既然我将魔机交给了大人您，那就等于破坏了他们的研究计划。这样一来他们必定会受到国王的责备，于情于理我都应该留下来，给他们一个交代才是。我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实在不想回到那充满杀戮的战场上去，再怎么说我都只是一个女人罢了。”凯茵说得十分恳切。从她那略带鼻音的话语中，克马约感觉到她在落泪。
“好吧，如果这是你真实想法的话，那我也就不勉强了。”克马约略显伤感地说，“我并不清楚你是否会就此脱离军队，但我要告诉你，如果你没有脱离的话，那么我们在战场上相会的时候，就是敌人了，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明白了，大人。”凯茵点点头，她很明白克马约并不是在说笑。
“告诉我，魔机储备室往哪走芽”克马约沉声问道。
“就是我刚才出来的那道门。”凯茵回答着。
看到克马约随即转身离去的身影，她为自己的决定感到一丝丝悲哀，也许以后再也见不到克马约大人了。她在克马约的身后轻轻地挥了挥手，向这位教会自己许多东西的人告别。
抢夺魔机
克马约告别了凯茵便独自一人朝魔机储备室走去。虽然他早已下了要离开这里的决心，但事到临头，他还是对这个地方有那么一丝丝的留恋。他明白从今以后，他将与这种安逸的生活无缘。他将忘记这里的一切，包括内心中对托蜜儿那刚刚萌发的感情。
也许我们最终会输吧。克马约自嘲道，也许在后世的史书里将会把我描写成一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这似乎是必然的，一旦自己成为失败者，那么胜利的一方一定会不断地丑化自己的敌人，为其所做的一切找到合理的解释。
克马约并不傻，在脚下的这片土地上待了一个月，他已经对教廷的圣典产生了一些怀疑。难道说异教徒都是无恶不作的坏蛋芽克马约轻轻地摇了摇头。经过自己的观察，他认为这里的情形简直比号称是大陆上最“文明”的圣光城还要好得多。
“唉，别想那么多了。你终究是教廷的人，必须为教廷尽忠到死啊。”克马约告诫着自己。他停止了一路上的胡思乱想，轻轻地跨进了魔机储备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