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了沈钰寒,钱菲菲先去了绿袖阁,准备如果春华姑姑没有走的话和她一起归家。
绿袖阁开办在天水街,离天门街不算太远,是钱菲菲母亲病逝前几年为了女儿用自己的所剩陪嫁建成。
如此即使自己去世后女儿不受钱老爷重视,依旧可以衣食无忧的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
毕竟这钱府有多么险恶水有多深,人人有多么心烂肚黑是她李婉儿切身体会过的。
李婉儿本是云州富贾之女,家里世代经商,盐铁都有涉及,自是对做生意有一番心得,绿袖阁已成为这大昌城中无论侯门贵女还是富贾妻妾都爱一掷千金购买衣服首饰的地方。
刚进了绿袖阁的大厅,钱菲菲看见一位穿着华丽又妖艳的年轻女子带着丫鬟围着蒋管事。
手里拿着件淡绿罩衣,不知两人说了些什么,年轻女子神色似是有些不豫,蒋管事一脸为难之色。
“怎么了?蒋伯你究竟做什么要惹这位仙女姐姐不开心呀,我可真是少见这么美皮肤保养这么好的姐姐,你可不要欺负她。”钱菲菲走了过去,轻轻歪头说。
那女子见一个模样活泼清秀的总角小童笑着问她,嘴巴真是像抹了蜜一样的甜,就答道:“小弟弟呀,我昨天在这里买的绿萝轻纱裙,轻纱被我那粗笨的丫鬟扯了一道口子,我就想来问一问绿袖阁可有什么办法补我的纱衣,买的时候也是花了五百两银子呢!”
钱菲菲接过纱衣一看,果真有了一道口子,幸而还没有扩大,便说:“没关系没关系,我可以补好,虽说绿袖阁并不做缝补衣服的生意,但我可舍不得如此美丽的姐姐不开心,蒋伯麻烦你给我拿些针线来,我来给这位仙女姐姐把衣服补好。”
针线拿来后,只见钱菲菲熟练的穿针引线,不一会便在小小的裂口出绣出一朵清荷。
接着钱菲菲又在纱衣上领口和各处都绣上各种姿态的荷花,整件纱衣一下子显得更清雅了,仿佛自带淡淡的光辉。
女子满意极了,笑着道:“哎呀,这件绿萝轻纱裙好像比原来更加好看了。还这么小就有如此手艺,这绿袖阁果然是卧虎藏龙呀。
我满堂春里紫璇姑娘今日真是开了眼界,以后会常常带着姐妹来置办行头。”
钱菲菲少不了谦虚几句,打趣逗这位当红头牌紫璇姑娘开心,又陪紫璇姑娘选了几支首饰耳环之类的小物件。
最后紫璇再三叮嘱下次有什么好看服饰上市一定差人通知她,终于高高兴兴的离开了。
钱菲菲见紫璇聘聘婷婷的背影渐渐远去,笑容一收正色对蒋管事说:“蒋伯你在这里也有好几年了,我姑姑几个女子一步步把这家服饰店做的越来越有名声和口碑,她们的心酸想必你也是亲眼所见。我希望下次如果有顾客上门需要帮忙改衣服,不要因为我们不做这类生意就把顾客拒绝了。我们做生意的,能帮顾客缝缝破损衣物之类的这些小忙,花不了几个钱,能帮还是要帮的嘛。”蒋管事连忙应了。
春华姑姑终于忙完事务来到了大厅,看到钱菲菲笑道:“你这小鬼,我和你的其他几位姑姑近日里上春装忙的脚不沾地儿的,倒是便宜你了,这两天不用学习,玩得可是开心?”
说话间丝毫没提钱菲菲被钱国强禁足的事。
钱菲菲也早已适应春华和其他几位姑姑并不把钱老爷的话放在心里。
毕竟钱老爷对她的关心教育十分有限,他和李诗诗还有李诗诗给他生育的庶女钱淑仪仿佛才是一家人。
除了钱菲菲又惹了什么事犯了什么大错的时候,钱老爷似乎根本想不起有这么一个女儿。
四位姑姑提起钱老爷时没有好脸色。
比起钱老爷,钱菲菲自是知道四位姑姑对自己更亲,为自己付出了更多心血。
可是她毕竟还是一个孩子,有些时候还是会渴望得到来自父亲的关注与疼爱,想像那些普通家庭的孩子或者是她的庶妹一样被父亲宠溺的放在肩头。
所以她有时候故意做那些调皮的事情,对说她没娘的可怜虫的孩子们变本加厉的恶作剧,不仅仅是为了报复,未尝不是期望得到爹爹的一点点关注。
可是钱老爷每次见到她的视线都会不由自主的回避,就连大怒骂钱菲菲净给他惹事的时候都很少正视钱菲菲。
钱菲菲把买了一个叫白霜的身世可怜的姑娘的事情告诉春华姑姑,并告诉姑姑这丫头安葬了母亲之后来绿袖阁找她。
钱菲菲换回女装,二人亲密的挽着手从后门出了绿袖阁,回到钱府梅苑。
钱菲菲并不知道钱淑仪的丫鬟碧儿恰好看到了钱菲菲从府外回来的身影。
“大小姐,老爷叫你去雅苑问话呢。”雅苑里的丫鬟妆儿在梅苑门口说道,门也不敲,头微微昂着,十分不耐。
爹爹叫我?钱菲菲正在和姑姑们用饭,应道:“就去。”妆儿嫌弃的撇了一眼院内,翻了个白眼,扭腰走了。
“爹爹我来了。您今天叫我是有什么事情吗?”钱菲菲来到李诗诗所住的雅苑找钱老爷。
钱老爷一脸阴郁,用力拍打桌子,“你还有脸问?!我钱家的脸都要被你丢光了!你简直就是钱家的耻辱!小小年纪不知羞耻天天出门抛头露面!我钱家堂堂书香门第,官宦世家,怎么生出你这样的女儿,偏偏和你那商贾出身的娘一样,上不了台面……”
“爹爹你骂我能不能不要带上我娘……娘已经去世了。”钱菲菲被羞辱的涨红脸,心却渐渐像塞满寒冰。
“啪!”一个重重的巴掌落在了钱菲菲的脸上,她猝不及防倒在地上,柔嫩的面颊登时红肿起来,浮现出清晰的巴掌印。
“还敢狡辩!”钱老爷气的吹胡瞪眼。
“老爷,我的表姐李婉儿命不好,福薄,去世的那么早,留下菲菲一个人,多可怜呀,您就别怪她了,都怪我,是我没有教导好菲姐儿,辜负了婉儿姐姐。”李诗诗衣袖掩面,假模假式的啜泣。
钱淑月站在旁边看着不说话,钱菲菲却捕捉到她幸灾乐祸的眼神。
钱老爷听了李诗诗说的话脸色好了很多,道:“还是诗诗你心地太善良!一直顾念死去的表姐的情面,平日里都不舍得严厉管教这个逆子!不孝子你快出去吧!去祠堂里罚跪一夜!”
钱老爷和李诗诗还在那里你侬我侬肉麻,钱菲菲麻木站起来向祠堂走去。
望着祠堂昏黄摇曳的烛光,钱菲菲想到爹爹看着自己那毫无感情的眼神,毫不留情的一巴掌,雅苑那对母女看好戏的表情,眼泪默默滚落下来。
“娘,我好想你啊……”钱菲菲小声自言自语。
虽然她已忘了娘亲的模样,只记得她穿着紫色衣衫的身影,却从几位姑姑的口中知道娘有多么坚强,善良,美丽并且有多疼爱她。
“大小姐,你受苦了。春华掌事叫我过来陪着你。”小桃跪在钱菲菲旁边轻轻说。
钱菲菲点点头,擦干了眼泪。在这府邸之中,除了梅苑,在哪里说话都不安全。
到处都是李诗诗的走狗耳目。
梅苑中,冬雪姑姑愤愤道:“岂有此理,当初这钱国用尽虚情假意花言巧语将我们姑娘娶了过来,却只是因为看上她的巨额陪嫁!自从姑娘嫁来这家,有过过一天的好日子吗。婆母刻薄府内外的轻视排挤,好不容易婆母去世,那过来投靠姑娘的远房表亲李诗诗不怀好意又狐媚住了钱国强,为了钱府那点金银官位,弃姑娘的恩德于不顾,与他狼狈为奸。可怜了我们姑娘菩萨心肝,一腔痴情等着钱国强那厮回心转意,为他十月怀胎,结果最后落得缠绵病塌郁郁而亡的下场!”
“若不是看小姐现在还太小,若不是顾及姑娘生前不愿让小姐知道内情,只想让她快快乐乐过完这辈子的遗愿,我们怎会让那贼人夫妇继续做小姐的父母。他们也配!”春华姑姑啐了一口说。
“我们现在要好好经营绿袖阁,等小姐再大一点能够做她的依靠。不然难保小姐会遭这对狗男女毒手。让小姐能够快快乐乐的继续生活,这样姑娘的在天之灵才能够得到安息。”春华说道。
冬雪姑姑凝重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