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斯哥哥的妈妈也是个钢琴家吧。”穆嫣抬起头问道。
“她是一个很优秀的钢琴家。”魏斯望着黑色的钢琴,轻声叹息,“可惜我从来没能见过她一眼。”
“这么说来。”穆嫣轻轻笑道,“爸爸一定不会像他们说的那样对你失望什么的。相反,你一定是他的骄傲。也是妈妈的骄傲。”
魏斯征了征。
“你想想呀。”穆嫣轻轻从琴凳上跳了下来,“从妈妈离开了你们,到后来一路下来,你渐渐长大,他功成名就,他有无数的机会,理由,去寻找下一个伴侣,陪伴着他度过余生。”
“可他没有那么做。因为他要的爱人,他所爱的人,只有妈妈,无可替代。他爱珍珠号,爱他的理想。但他最炽诚最真切的爱,永远是你们,无论妈妈是不是活在这个世界上,也无论你是不是成为一个优秀的航行者。”
“听你说,登上珍珠号时,他也只带上了你和妈妈留下的钢琴吧。”穆嫣低头望着钢琴黑白色的琴键,“当你一点一点地摸索出钢琴的奥秘,第一次在爸爸跟前,像妈妈那样弹奏着完整的曲子,丝丝入扣。他一定会很欣慰吧。”
“你的存在,是他失去妻子之后,在这个世间最大的安慰。”
“如今你留在这,一边守着爸爸的船,一边守着妈妈的琴。”
“他人怎么评价你也好,议论你也好。”
“那是因为他们不是你,他们没有经历过你经历的事,没有体会过你体会的感情。也没有办法感同你的身受。也许他们是为了你好的。”
“但只有你才是你。也只有你才知道自己选择一切的意义。”
魏斯抬头望向大厅的窗。温暖的阳光打在他的脸上,光影交错下,泪水在脸上肆意流淌。
“谢谢你。穆嫣。”魏斯轻轻地笑着,“能遇见你真好。”
“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找燕暮哥哥了。”穆嫣抬头看了看正空的太阳,这个时候他们应该都醒了。
“去吧,穆嫣。”魏斯摸了摸穆嫣的头,轻轻笑着。
穆嫣提起裙摆匆匆离开了大厅,踏上走廊时,身后传来了绝美的琴声,天光海岸,一片明朗。
回到房间时,他们都已起身,洗漱打理完毕,坐在床上聊着天。
“回来啦?”燕暮看着站在门口的穆嫣,笑吟吟地打着招呼。
“你说你。”变回狐狸的小七摇着九条尾巴,“出去了也不说一声。弄得燕暮一醒来就开始慌,一直喊着‘穆嫣又不见了穆嫣又不见了’就跑出去找你了。”
“他现在不好好在这里坐着嘛。”穆嫣走进房间,端起桌上的一杯水,“哪着急了。”
“我看到你在和魏斯弹钢琴,就先回来了。”燕暮小声地应道。
“……”穆嫣默默地喝着水。
“对了。”沉默许久后,穆嫣放下水杯,“你们知道吗,今天轮船就要到码头了,而且船长不在船上,我们可以顺利地去到对岸了!”
“船长不见了我倒是知道,不过怎么这么快就要到了啊,在这里多舒服,有吃有喝还住得这么好,下了船之后又得过着四处流浪的日子。”小七跳下床,在地毯上打着滚。
“你这么说,我都觉得让你们陪着我都是罪过了……”穆嫣沮丧地低着头。
“哪里哪里!”燕暮伸手一边笑着一边拍着小七的脑袋,“能陪着你我们很开心的,对吧小七?”
小七扒着毛绒绒的地毯一脸委屈。
“小七你刚刚说你知道船长……”穆嫣突然反应过来了些什么,疑惑着问道。
“穆嫣!我们肚子饿了!”燕暮突然摇了摇穆嫣的肩膀,“现在餐厅应该可以吃饭了吧?都中午了。”
“是呢,都中午了,你们都还没吃东西。”穆嫣立马被转移了注意力,“对了小七,你要不要变成人和我们一起去餐厅啊,你又不能像小蛇一样藏在袖子里,待会我们把吃的带回房间可能都凉了。”
“哼。”小七坐起身,撇了撇嘴,“我小七是谁?会为了一顿饭大动干戈化成人形?笑话。”
“那是因为他昨天化了太久人形今天没办法继续化了。”小蛇嘲笑着,“你们看他那样子就知道他有多想跟着去,哈哈。”
“那没办法了哦。”穆嫣打开房门,“小蛇你也不跟我们一起去吗?”
“既然都是船上最后一餐了,你和燕暮两个人好好吃就行了。”小蛇抬起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吃得比你还少。”
“那好吧!”穆嫣离开房间,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
餐厅,穆嫣静静地看着燕暮解决了满桌的菜肴。
“吃饱了吗,要不要再吃多点?”穆嫣给燕暮递着手帕。
“吃饱啦!”燕暮擦着嘴,“再吃就走不动了,待会再给小七带点吃的就行了。”
“你这几天都没怎么能吃东西。”穆嫣心疼地望着燕暮,“关键是你本来就挺能吃的,还饿了那么多天……”
“没关系的,穆嫣。”燕暮轻轻地笑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我这是在历练呢。”
穆嫣双手撑着下巴,两只眼睛迷茫地望着燕暮,显然没听懂他刚刚说了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燕暮大笑起来,“听不懂吧?这话是我师父教我的,我现在都没能弄明白是什么意思。”
穆嫣看着燕暮那样的笑,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
“看!大陆!”燕暮指着穆嫣身后的窗,兴奋地叫了起来。
穆嫣回头望去,果真,一座灯塔耸立在蓝天之下,远处海平面隐隐约约地连接着陆地,海鸥成群地飞翔着,时不时落在码头高高的灯塔上。
“我们要到了!”穆嫣开心地笑着。
“是啊。”燕暮摸了摸穆嫣的头,“很快就能找到你的家人了”
穆嫣攥着胸前的吊坠,望着眼下一片碧蓝延伸至远处的彼岸。
“穆嫣啊。”
“嗯?”
“等你找到了家人之后,准备过什么样的生活?”
“当然是好好地和家人在一起啊。我想和他们一起回到太阳山,修好我们的城堡。像以前那样好好生活着。”穆嫣的眼中,满是对未来满怀期待的向往。
“那我呢?”燕暮忽然抬起头,望着穆嫣的眼睛。
“……”穆嫣忽然怔住了,久久没有了声音。
“那我们在城堡旁边修个小房子,你和小七住在里面吧!”穆嫣的眼睛又开始亮了起来,“那样我们还是能经常待在一起,小七和小蛇的感情那么好,他们也能天天在一起了。”
“可是我很怕冷,不能生活在雪山。小七也不能,它不是雪狐。”
“……”穆嫣低下头,双手绞着裙摆。
“你的未来里,除了你的家人之外,从来都没有我吧。”燕暮故作轻松地笑着,小心翼翼地问出了那句话。
“不是这样的……”穆嫣着急地解释着,“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我们也是家人啊,走到哪里哪里就是我们的家。”
“对于你来说,认来的家人,终究不是真正的家人,流浪的地方,也终究不是真正的家。对吧?”燕暮轻声叹息。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穆嫣的脸色霎时变得十分苍白。
“好啦!”燕暮突然在穆嫣的脑袋上拍了一下,“逗你玩呢!瞧把你慌的!”
“……”穆嫣回过神来,泪水却忍不住地流出了眼眶。
“别哭啦……是我不好,我不该这样逗你的。”燕暮为穆嫣仔细地擦着眼泪,“我当然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对吧?”
“就算啊,就算你在日后的打算里真的没有我,那也没有关系。”
“因为你一开始就是为了寻找家人才踏上去往风息之地的旅途的。”
“你知道这两年以来最难得的事是什么吗?”
穆嫣迷茫地摇摇头。
“没有因为走得太远,忘了当初为何出发。”燕暮摸了摸穆嫣的头,“穆嫣已经很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