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大殿的四角高高翘起,好似振翅欲飞翱翔万里的雄鹰。齐璟妍喜爱梨花,李瀚华为讨佳人欢心阖宫上下种满了梨花,正值四月,花开正盛,绿树成荫,红墙绿瓦,池水环绕,片片梨花随风而动,惊了一池春水,散了一地芳华。
紫衣男子立于树下,出神的望着一树梨花,双唇紧闭,双拳紧握付于身后,丝毫看不出半点在大殿时的喜悦之情。
齐许找到李淮昱时看到的就是这么副景象,好一位忧郁的美男子。齐许是躲过众人的祝贺敬酒以及齐璟妍关怀的目光悄悄跑出来的,在原地思索注视半天,才提步走上前,李淮昱发觉身边人的到来并未回头,少女的馨香刚刚在大殿上就闻够了,此时依旧缭绕于身,心下厌烦至极,隐隐的关节声响让齐许有些紧张,但还是壮着胆子开口道:“王爷。”
半天也不见面前之人做何回应,齐许又出声唤了一声,不耐的嗓音夹杂怒气,英挺的眉峰微皱,不客气的打断:“有什么话就说。”头也不回的继续道:“说完赶紧滚!”
不能生气不能生气,让他先嚣张一阵,有他火葬场的时候。齐许不停的在心里默念安慰自己方能没有那么生气。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梨花清淡典雅的香味使怒气消了大半,“阿许知道,王爷不喜这桩婚事,巧了,阿许亦是。”齐许微微抬起下巴,不卑不亢的看着面前人的背影,待他转身面无表情的直视自己,齐许这才上前一小步,笑容不减依旧甜美的笑着:“即使不是阿许也会是别人,不是吗?况且…”齐许故意停了下来,瞪着一双水汪汪的杏眼左右环顾一番,确保四下无人,凑近了李淮昱低声说道:“我是她亲妹妹,这也算是她对你的补偿吧,拿亲妹妹做补偿王爷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话音刚落,齐许纤细的脖子就被一只有力的手握住将人整个摔在树干上,钳制住脖子的手并未离开,背靠着粗糙的树干还没时间理会后被传来的痛感,就见李淮昱欺身上前,二人之间仅留着一拳的距离。
只见传来的细腻触感让李淮昱有一瞬间的心软,但转瞬即逝,更多的是被窥探内心和求而不得的怒气,压低了声线用气音说着:“有胆子就再说一遍。”
“说什么啊说,你抓着我脖子不松手我说的出话吗!”被紧紧扼住喉咙的齐许只能无声的控诉,抬起手不停指着李淮昱的手,红了眼眶,就像只被猎人拎着脖子任人宰割的可怜小白兔。
李淮昱只是稍微松了松力道并未将手拿开,不过好歹给了齐许说话的机会,鲜红的舌尖缓缓舔过干涸的嘴唇,李淮昱将目光移开焦点投向她身后的树干,不耐烦的声音在齐许头顶响起:“说!”
“……说什么?我再说一遍你不是又要掐我!”老让说说说的,齐许又不傻,才不会将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这不是找死吗。
狭长的双眼并没有过多波动,映射着细碎的月光,寂寞失落,再也不复当年鲜衣怒马傲然睥睨的少年郎。“你为何会知晓我二人之间的事?她与你提过?”声音轻飘飘的,飘过齐许的耳膜。
齐许不免有些心疼他,出口的话都少了原本的强硬:“她不曾与我提及过此事,但…你今儿竟然送出了‘陌玉琅’,你知不知道它的贵重!为何不留给将来自己的孩子?”提起‘陌玉琅’齐许下一痛,接着说道:“还有你在大殿上那副失态的样子,连我都能看出来,皇上他必然也能,叶建辉、木袁京、范双文…他们又有几个省油的灯?阿姐是在帮你也是在帮自己,与其让皇上为你挑选别人,她还不如争得先机,既撇清了与你的关系又…不会让你太为难,你可莫要怪她!”
“撇清…”听完齐许的话,李淮昱不禁嘲讽的笑了,卷翘的睫毛震颤,好似蝴蝶翩翩欲飞。“我也遂了她的愿。”
用最深情款款的态度说着诀别的话语,齐许心底吐槽,‘陌玉琅’的事他丝毫不在乎,只关心齐璟妍的想法,这是什么悲情男主?他不该是这般矫矫情情的啊。
实在受不了他这副琼瑶男主的姿态,齐许干脆利落的打破伤感的气氛,“那个…咳,你也别太伤心了,伤心过度的话容易内伤,再说了,天涯何处无芳草,还能找不着你的草,是吧!”
月悬皓空,梨花纷落,粉白的花瓣私心的停留在佳人发梢、肩头,李淮昱低头正视着他的‘佳人’,替她拂去这一身芳华,太过美好的事物总是让人忍不住想要摧毁。
“你是在提醒我,你就是我的芳草吗?”声音越说越低,尾音也拉的很长,邪里邪气的音调让秦许想到刚刚在殿上的情景,这感觉与那时一样。害怕的向后缩了缩脖子,后面的树干限制着齐许不能与他拉开更大的距离,微风吹过,滑嫩的肌肤上毛孔收缩,全身紧绷不知是冷的还是因为害怕。
“怕什么?”男人邪魅的脸旁渐渐放大,几乎贴在了耳廓上:“你我刚被赐婚,即使皇上来了也拿我没法子,不过就是些宫人的闲言碎语罢了,你怕什么?”
齐许被他满不在乎的样子气的不轻,说的天不怕地不怕似的,故意抬出齐璟妍的名字:“你就不担心被齐璟妍撞见吗?额!”光顾着解气的齐许似乎忘了身前之人的阴晴不定和脖颈上还覆着的一颗‘定时炸弹’,稍不注意就炸了。
这不,炸了。一听到齐璟妍的名字,李淮昱条件反射般将手上力道手紧,目光狠戾的盯着齐许睁大的双眼,杀意四伏。明明是亲姐妹,可是为何一点也不像,如果…哪怕只有一处相似,李淮昱想自己可能都不会起杀心。
此时的齐许喉咙处被紧紧收缩,呼吸愈加困难,虽然明知自己不会死,可是这种濒临死亡的感觉实在太令人绝望了,朝辞呢?这个时候怎么不出来了?一想起朝辞,窒息感更强烈。死咬住下嘴唇,齐许将眼睛闭上,靠不上别人只能自己熬过这漫长的折磨。
就在齐许以为朝辞这个没良心的是不是更改了剧情想要在这里弄死自己时,扼住喉咙的手终于松开了,刚一撤离,浑身再无一点力气,顺着树干跌坐在地上,艰难的大口喘息,“咳咳咳咳!”长时间的压迫使得刚一放松的喉咙急剧舒张引起一阵声嘶力竭的咳嗽,就差把肺咳出来了。
涨红的小脸上满恐惧,积蓄在眼眶的泪水稍一触碰便颗颗滴落,失了血色的唇瓣上还留有刚刚死死咬住的痕迹,细看的话上面还有血珠,狼狈极了,一点也看不出俏丽动人的模样,可就是这副样子让李淮昱松了手,不是心软也不是怜惜。当时失控的只有一个念头,弄死面前的人—她最疼爱的亲妹妹,呵呵,到时她一定会恨死了自己,就算恨也要让她记一辈子。
在齐许绝望的闭上眼睛时,俨然一副坦然赴死的大无畏气质,颤抖的身子、出血的嘴唇,无不在冲击着李淮昱仅仅残留的最后一丝理智,让他放手。
地上的人儿还活生生的,不甘替代了恐惧紧紧注视着自己,李淮昱撩起衣袍蹲下身与她平时,齐许见他靠近第一反应就是往后撤,刚一挪动就被揽住后颈,跟脖子干上了是不是!我这可怜的小细脖啊。
被迫着靠近,齐许紧张的呼吸加快,见他又抬起了右手吓的连忙闭上眼睛,声音还有些嘶哑,嘴里一直念叨:“别杀我别杀我!求求你了!下辈子我给你做牛做马今生就放小的一条生路吧,我这双十年话不能葬送在此啊!我以后见着您一定绕道走再也不胡说八道了!”
冰凉的指腹按压住刚才流血的地方,齐许疼的“嘶…”了一声,看来手的主人并不懂得怜香惜玉。
抬手的时候拇指上也沾染上了血迹,男人对血腥的味道很是迷恋,并不嫌弃其来源,将拇指放进嘴里舔舐。齐许被这暧昧的一幕吓得一激灵,正尴尬着不知该看向何处,罪魁祸首反而更加得寸进尺,流动的气音仿若向一旁的春水中投入一枚小石子,发出“咚”的一声,回响醇厚浓郁。“这么好看的嘴唇,下回不许再咬了。”
“恩。”齐许心想老子也得敢说不啊!说尽了毕生所会的脏话,可是面对李淮昱时愣是能装出一副柔弱委屈娇娇欲滴的姿态,齐许都佩服自己,经过前两次的磨练,别的能耐没学会,装模作样的本事倒是炉火纯青。
“小姐?小姐!”念云自打在席上发现齐许不在后,怕惊动圣上和其他人会怪罪小姐就跑出来偷偷寻找。此时刚过亥时,春天的夜晚寒凉,念云还特地将披风一块带了出来。找寻半天,终于在大殿后身一处僻静之地寻到齐许,这块地方鲜少有人来,一地的落花都未被清扫,铺满一地雪白。
“小姐!怎么坐在地上?多凉啊,快起来快起来!”将齐许从地上搀扶起来,念云马上将披风披下,生怕齐许被冻着,在为她系领口的带子时以为眼花了,雪白的脖颈上有大片淤青,念云使劲眨眨眼,想要看的更清,却一下被齐许握住双手,挡住了视线。
齐许其实并不知道念云看到了什么,只不过被她着急忙慌的样子感动到了,心里一暖,声音哑哑的:“我没事,放心吧!倒是你出来多久了?这小手凉的,小姐给你捂捂!”
梨花树下,巧笑嫣然。站在暗处的李淮昱在念云还未出声时便听到了脚步声,一闪而过,躲进黑暗中,望着渐行渐远的主仆二人,心里不知在琢磨什么,左手轻轻抚上刚才沾染过血迹的拇指,缓缓勾起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