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进入梦中
云儿想着能不能定位姥姥,在梦里与姥姥一起重新过一遍童年,重温和姥姥在一起的时光。
幼年的自己很多事都忘记了,和姥姥是怎么相处的呢?姥姥那么爱自己。姥姥每天陪在身边,搂着自己过了那么多白天夜晚,怎么就忘记了呢?
云儿订了个计划,每天晚上十点准时睡觉,到第二天早上六点起床,八个小时大概就是白天陪姥姥的一天,也不影响白天带宝宝。可是要让梦怎么衔接呢,她想起了记日记,一旦自己记不住日期就翻翻日记。订好了计划,就准备开始了,从什么时候开始记录呢?从自己出生吧。
晚上安顿好小宝宝,云儿早早入睡,躺在床上默想自己出生的时刻,想自己父母亲和姥姥的名字,慢慢的入睡了。
呼吸渐缓,意识模糊,渐渐进入梦乡。这次是什么梦呢?
一片朦胧中,只听得小风时有时无的刮过。清晨,路两边是农田,庄稼正在为即将到来的成熟做最后的努力,高粱、玉米顶着露珠向天空伸展着挺拔的身姿,那高昂的头颅像是刺向天空的一把把利剑。即使麦穗沉沉的低下了头,仍舒展着每一个刺须尽量多接受来自阳光的恩赐。远远望去,地里的庄稼随风轻摆,像是清晨的踢他舞,整齐的发出沙沙的声音。庄稼地的中间,一条土路弯弯延延,一个男人穿着绿色的军大衣正骑着一辆自行车,吱吱扭扭,慢悠悠的行进。自行车的前梁上坐着一个小男孩,黑黑瘦瘦,尖锥脸,骨碌碌的黑眼珠灵气十足。身上穿着呢绒领子蓝棉袄,隐约看见里面的小碎花布衫。车后座上坐着一个白白胖胖、大腹便便的妇人,怀里还抱着一个用薄棉被包着的小娃娃,正呼呼大睡。仔细瞅瞅,好像是自己的一家人。男人英俊而年轻,意气风发,劲头十足。妇人白皙,清晨的光洒在她的脸上,说不出的温柔。她的肚子有些大了,一看就是怀孕六七个月的样子。看样子,肚子里怀的是自己啊,前后的两个男孩正是自己的哥哥。这种看电影似的过往,和自己隔着肚皮相望,真是特别啊。
土路高低不平,有很多小坑,父亲骑车小心翼翼,尽量平平稳稳,边骑车边时不时和母亲说说话。看着这一幕,就像是会流动的画卷,缓缓流动,脉脉温情。
看了一会儿,云儿心想着还是要尽快找到姥姥,正想要退出这个梦,忽然看到坐在前大梁上的大哥长时间一个姿势腿麻了,两手抓着前把挪动了一下屁股,当时父亲正在发力准备骑上一个小土坡,没注意被路上一个坑里的石头颠了一下。母亲坐在后面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有防备,怀里抱着娃没有抓车后架,这一颠一下飞离了车后架,一屁股墩在了地上,身上穿的迪卡裤子“呲啦”一声破了个尺把长的口子。云儿情不自禁“哎呀”叫出了声,禁不住对着父亲喊“停下,停下,快停下”,可是没有人听见她的声音,她自己也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是啊,她只是个过客,在过往的时光中,她只是个参观者,而非参与者,只能眼睁睁看着当时的情景再现,又怎么能够干预呢?云儿回头去看母亲的情况,就见母亲根本顾不上自己,只是一个劲地查看肚子外面的二宝和肚子里面的小宝的情况,连父亲都顾不上叫住。一手抱着怀里的小娃娃,一手抱着自己的大肚子,怀里的小娃娃还在香甜的睡着。
父亲却根本没有察觉到,他加大力气蹬车,一口气上了小土坡才减慢了速度。上了坡又开启了慢悠悠模式,一边继续骑一边问:“莲花,饿了吗?”
......
“莲花,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
“莲花?”
......
“莲花?”
......
回头一看,后座哪还有什么人,放眼望去,清晨的阳光照耀着来时的路,坡顶和一眼看到的地方都没人。他头“嗡”的一下,马上调转自行车往回骑,顾不上路上的石子与坑道,一路飞颠着,前梁上的大哥紧紧的抓着车把才没被颠下来,想说的话也变成了波浪起伏的“爹~~~~~~~”拐着弯儿的随风飘远。
车子上下起伏中前行,像开足马力的打桩机。一直到了小土坡下,才看到地上坐着的母亲,一手怀里抱着睡的香甜的小娃娃,一手抚着肚子念叨“宝宝没事,乖,宝宝没事,乖”。迪卡裤子颠破了,那么结实的布料裂开了好长的口子,漏出里面的厚毛裤。父亲飞扑到跟前,顾不上管坐在前梁的大娃,一把抱住了母亲,一叠声问:“摔到了吗?摔伤了没?有没有不舒服?”母亲看父亲急的厉害,反而安慰道:“没事,没事啊,就是裤子墩扯了,人没有事,孩子们也都没事。”父亲又痛心又自责,把母亲翻来翻去查了个遍,确实没有什么事,母亲也说肚子不疼没有见红,可他还是在忍不住用手锤头,责怪自己的粗心,责怪自己没提前让母亲抓稳。父亲把母亲抱起来放在车后架上,脱下外衣挡在母亲的腿上。大娃自己下来,懂事的过来给母亲吹吹,一家人围在母亲身边......
深秋的风很冷,打在人身上,像是能钻进骨头缝里,冰冷而刺骨,然而如此温馨的一家人,让人心里暖烘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