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几天后,齐国賹城。
如今还不到酉时,天就开始慢慢暗了下来。城门内外已难觅来往的人影,只剩几个士兵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他们一边哈气搓手,一边闲聊打发时间。
“你们听说了吗?楚王驾崩了。”士兵甲状似随意地说道。
“啥时候的事儿啊?我怎么不知道。”士兵乙吃惊地瞪大眼睛。
“听说一个多月前,楚王出城狩猎,却……”说到这里,士兵甲故意停下,吊着几人的胃口。
“却咋了?”士兵丙连忙出声问道。
“快说,快说。”士兵丁也急急催促着。
见众人被勾起了兴致,士兵甲不再卖关子。他轻咳一声,缓缓开口:“却被不知从那里来的盗匪砍断了头。那头颅足足滚了数十里才停下,流出的鲜血更是染红了整个江水。”
“这怎么可能,莫不是又在吹牛皮吧?”士兵乙不信地质疑,“从没听说,人死后头还能滚落数十里,血还可以染红江水的。”其他人也纷纷出言附和。
“无知。”士兵甲不悦地冷哼一声,接着反问道,“楚王死后,谥号为声。你们可知何谓声?”
“是啥?”士兵乙茫然地摇着头。
“不生其国曰声。”士兵甲压低声音说道,“其实,楚声王并不是楚国人,而是精怪所化。”
“啊?”众人震惊地张大了嘴,片刻后,才有人问道,“既然是精怪,咋这般容易就被杀死了?”
“那是因为你们不知晓盗贼的来头。”
“哦,有何来头?”
“实话告诉你们吧。”士兵甲“嘿嘿”一笑,得意地说道,“他们本乃天兵天将,此次下凡便是来取楚声王之命。”
“原来如此,那他们可被捉住了?”士兵乙担心地问道。
“怎么可能。”士兵甲不屑地翻了个白眼,“他们在杀死楚声王后,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了,想来是回天上复命去了。”
众人皆松了一口气。随后,又有人问道:“那楚国可确立了新王?”
“楚声王有两子,长子熊旻,次子熊疑。”士兵甲舔了舔唇,“话说当年声后自怀有公子疑起,便时常梦到神鸟火凤。等到公子疑出生之日,百鸟朝贺,凤鸣之声响彻渚宫,久久不绝。公子疑既是神鸟之子,理当继任王位。”
“那公子旻能甘心?”
“自然不能。他率领数万精兵,包围渚宫。然而就在进攻之际,众士兵皆口吐白沫,晕倒在地。他自身也……”
突然,一阵鼓声响起,打断了士兵甲的话。
“正事儿要紧,酉时已到,关城门。”士兵甲大声说道。
其他几人也兀自点头,跟着士兵甲设好路障,回城关门。
就在城门快要闭合之时,大喝声从城外传来。
“等等,等等。”一行四人骑马奔来,正是孟胜几人,他们在路障前翻身下马。
“城门已关,若想进城,明日请早。”见来人衣着普通,士兵甲厉声喝道。
孟胜从怀里取出一块玉佩,徐弱双手接过,而后走上前。
“此乃齐公的亲赐玉佩。”徐弱举起玉佩。
士兵甲眯着眼打量,只见此玉佩通体翠绿,一面刻了个齐字,另一面则是个吕字。
果然是齐公的玉佩,虽然齐国公室早已名存实亡,田氏家族独揽大权,却也不是小小士兵开罪得起的。
士兵赶紧重新打开门,撤下路障。
见对方如此识相,徐弱取出一小块金抛向士兵甲:“谢过诸位。”
士兵甲稳稳接住,待看清手里的金块后,咧着嘴笑道:“客气,太客气了。”
等孟胜几人走后,士兵再次设置路障,关好城门。
而此时,孟胜几人牵着马走在大街上,天快要全黑了。
“他娘的,太冷了。”聂政紧了紧袖口。
“师兄,今儿腊月二十四。”徐弱呼出一口白气,“最多三日,我们便可回到墨家。”
“是呀,总算来得及回家过年。”出门在外已两个多月,聂政着实有些想家,恨不得立刻见到阿娘和阿姊。
“今夜在此休息,明日一早再赶路。”孟胜指着前面不远处的一家客舍。
陈平跟在众人身后走着,余光扫到人影晃动。他转过头,便看到一个灰衣男子正被几个壮汉追得仓皇逃窜。
“你们先去。”陈平拍了拍聂政的肩膀,小声交代了一句,随即便沿着灰衣男子消失的街角追了上去。
陈平七弯八绕,总算找到了几人。他并未上前,反而隐在一旁。
此时,灰衣男子双手抱头,蜷缩在地上,他周围站着四五个壮硕青年。
“王柱,你拽什么拽,不就是王耙身边的一条狗嘛。”额头有道疤的青年狠狠地啐了口吐沫。
见王柱没有反应,青年挑了挑眉,忽而戏谑地说道:“听说当年你为了巴结王耙,连未过门的妻子都舍得双手奉上。这份气度,我自愧不如,自愧不如啊。”
“啧啧啧,听说那小娘皮水灵着呢。”其余几人也放肆大笑起来。
王柱目露凶光,紧握双拳,猛地弹起,疯狂冲上前:“李立,我杀了你。”
李立只是轻蔑地瞥了一眼,抬脚踹向王柱的胸口,后者当即捂着右胸痛苦倒地。
“没意思,是时候送你上路了。”李立淫笑着举起长剑,直刺过去。
就在剑尖快要触及王柱的脖颈时,只听咻的一声,一颗石子从某个角落里飞来,直接打中李立的手腕。
李立吃痛,惨叫一声松开手,长剑“哐当”摔落在地。
王柱双眸不由一亮,抓起剑柄,由下往上捅去:“去死。”
李立惊愕地低头看向下方,腹部被长剑贯穿,鲜血随着喘息一股股喷涌着。他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接着向一旁倒去。
剩余几人呆愣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其中一黑衣青年上前探了探李立的鼻息,慌乱地连退几步,接着怒不可遏地挥起长剑:“王八蛋,我要把你剁碎了喂狗。”
“咻”又一颗石子飞射而来,黑衣青年已有防备,轻轻后退一步避开。
“谁在那里?”众人转身,紧张地盯着石子发射的方向,齐齐喝道。
话音刚落,少年提剑缓缓走出,冷冷地看向几人:“不想死便快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