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舱的众人沉默着,凝重的气氛几乎让人窒息。阿一冲身边的阿二,比了个手势,示意后者前去查看。
阿二抽出刀,快步走到门边。他猛地一拉舱门,瞬间两把凌厉的刀锋迎面而来。他向后一仰,轻松避开。对面两人配合默契又借着地势,直逼得阿二无法靠近,只好关上门退了回来。
舱门暂时是出不去了,陈平盯着船舱里的窗。只见窗开在高处,大小可容四五岁的孩童通过。
聂政着急地看向孟胜:“先生,这可怎么办?”
“等。”孟胜沉吟着,“若是为财,给他们便是,若是为命,那就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语气里带着肃杀之意。
外面一片嘈杂,“咻咻”的破空声,凌乱的脚步声,尖锐的惨叫声和重物倒地声交织在一起。
忽然,所有声音消失了。
“吱呀”舱门被推开了。
“出来吧。”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
众人神情紧张,无人迈步,他们现在的处境极其被动。
“众位好汉,鄙人只是一介商人。”范臣朗声喊道,“钱财货物你们都可以拿走,但求放我们一条生路。”
“要是我不放呢?”男子浑厚的声音响起。
“钱财已被尽数用来买货了。若是必有一死,那我宁可放火把货都烧了,也不便宜你们。”
“敢威胁我,有种你们就放火吧。”男子浑厚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有些不屑。
范臣皱着眉头,回头看向阿一,目光中带着请示的意味。后者没有说话,右手握拳,伸出了两根手指。
范臣似乎得到某种指令,开口道:“我们是公子疑的门客,你们还不速速退下。”
此话一出,外面的人一阵骚动,孟胜几人也有些惊讶。
片刻后,男子的声音传来:“既然是公子疑的门客,我们便饶你们一命,出来吧。”
“你是拿我当傻子吗?出来岂不是束手就擒。”
“我向来说一不二,都出来吧。”
“我不信你,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跪地求饶,我会考虑留你个全尸。”
片刻后,男子几乎怒吼般的声音响起:“什么,你……”
“啊!”突兀响起的尖叫声打断了他的话。
男子惊骇地转过头,只见四个陌生人出现在面前,而身边围着的十来个壮汉已然只剩下五六人,其余皆倒在地上不知生死。
“你们是谁?”男子看向角落,那里船老大和两个桨人被绑在一起,四具尸体堆在边上。这几个人到底是从何而来,他百思不得其解。
突然出现的几人正是陈平,聂政和两名护卫。原来陈平留意到船舱里的小窗,便站到搭起来的木箱上,用匕首进行扩张。阿一只一眼便明白了陈平的用意,便吩咐阿二先去帮忙,另又示意范臣吸引水匪的注意力,并尽力拖延时间。几人从窗口钻出,趁其不备。两护卫捂住对方的口鼻,一刀一个,干净利落。聂政也不含糊,手起刀落。陈平却只是用剑柄把人敲晕拖走。如此这般干掉七八人,才被对方发现。
两护卫也不回答,提起刀冲了过去,陈平和聂政也紧随而上。他们都是高手,岂是几个寻常水匪能够对付的。若不是被堵在船舱里,也不会如此狼狈。不消一会,余者皆被制服。
一刻钟后,众人齐聚甲板。
水匪头子跪倒在地,额头冒着冷汗,右手手筋被挑断,正往下淌着血。旁边跪着一人,大腿处中了一剑,另有两人晕倒在边上。
船老大眼眶微红,捡起一把刀,就向水匪砍去。
“叮”阿二挡下船老大的攻击,喝道:“这里还轮不到你做主。”
船老大被喝得倒退数步,他恶狠狠的盯着水匪,却不敢对阿二生出一丝不满。这船上的六个桨人都是你出生入死的兄弟,就在刚刚死了四人,除了愤怒还有些兔死狐悲的凄凉。
此时,阿一也不再伪装,虽然还是仆人打扮,但整个人却透露出高贵从容的气质。身侧,范臣和阿二阿三恭敬地站着。
“谁派你们来的?”阿一好整以暇地看着水匪头子。
“没,没人。”水匪头子眼底闪过一抹惊慌。
“再给你一次机会,说还是不说?”
“我们是附近的庶民,贵族强权压迫。若不是活不下去,谁愿意出来当水匪。求求各位好汉放我们一条生路。”水匪头子磕头求饶道。
船老大神色黯然,生出些同情。
聂政也有些动容,正准备开口,就看见陈平冲他轻轻摇了摇头,犹豫了下,把话咽了回去。
突然,水匪头子快速跃起,挥着匕首向阿一刺去。
阿一轻蔑地“哼”了一声,然后抽出佩剑划了出去。水匪头子的身形顿住,抬起手想要去捂住什么,然而这动作只做了一半,便僵硬地倒在了甲板上,大量的鲜血从他的脖颈处涌了出来。
陈平瞳孔一缩,颇有些忌惮。阿一所表现出来的杀伐决断绝非普通人能够做到,至少他就做不到。
“公子,这几人如何处置?”范臣指着剩下的水匪问道。
“受伤的就别浪费粮食了,另外两人留着推船吧。”
受伤的水匪还来不及反应,便被范臣一剑刺穿心脏,倒了下去。
阿一整了整深衣,抬腿走向孟胜几人。
“小子姓芈,氏熊,名疑,见过诸位。”熊疑躬身一礼,“感谢诸位出手相助。”
“熊疑?公子疑?”聂政眼睛瞪得溜圆,失声叫道。
陈平扯了扯聂政的衣袖,示意他不要乱说话。陈平有种直接就算没有自己等人,熊疑肯定也能安然无恙。
“草民见过疑公子。”孟胜领着众人行礼。
“此前乔装改扮,实属无奈之举,还请诸位谅解。”语气略带着些许歉意。
“公子疑客气了。”
“我的身份还希望各位暂时保密。”
“自然,自然。”孟胜轻点着头。
“听口音诸位好像并不是楚国人士,不知此次入楚,有何贵干?”熊疑紧紧盯着孟胜,似乎是想从其眼中看出些端倪。
“我等奉夫子之命,前往各国游历学习。”孟胜说出早就想好的说辞。
“只是如此?”熊疑显然并不相信。
“正是如此。”孟胜不卑不亢,从容应对。
孟胜几人来郢都本来是为了劝说楚王,没想到却先见到了楚王之子公子疑。不得不感叹世事无常,造化弄人。
片刻后,众人合力把船从新推入水中,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