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2
说是要出去抽烟的谢芸其实也没去抽烟,她走到甲板上了才发现自己忘了跟张谦要打火机,也不好回去拿了,就自己一个人在外边玩小钢珠。说来也奇怪,刚才她跟别人一块儿打麻将的时候手臭得要命,现在反而是时来运转。没一会儿便赢了不少弹子,很快两只手就握不住了,找一个兔女郎要了个空的大杯可乐杯装着。这些都是小钱,张谦把赌厅里一半的地方放上各种赌博机器,柏青哥老虎机,是因为滚珠与滚珠相碰撞的声音能够让整个场子热闹起来。坐在机器前面玩的也大多都是那些穿着兔女郎服装的漂亮女孩儿们——真正有资格来这儿上赌桌的人,还不一定能填满那剩下的二分之一的赌台呢。
谢芸玩着玩着突然发现周围安静了不少,刚才还在不停哗啦哗啦吞吐钢珠的机器前的女孩儿们一下子少了大半,剩下的也都不再继续往机器里塞弹子了,都扭着头看向赌场里同一个地方。谢芸顺着她们的目光看去,发现在另一边的赌台区的某张赌桌边不知为何汇聚了不少人,但真正坐在赌桌边的却只有四个人——发牌的荷官是个漂亮到近乎耀眼的年轻红裙女孩,雪肤乌发,嘴唇嫣红,洗牌的动作流畅而熟练,纤纤十指间五十二张牌毫不间断。
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刚才那个坐在张谦腿上木偶似的黎星。
而坐在赌桌前的三位客人,就是张谦,谢留,还有赵云磊三人了。谢芸再定睛一看,发现这三人面前都堆着一座小筹码山,当即就有点发懵。
怪不得人都围过去了!都是去看热闹的呀!他们这桌玩得起码有上百万的赌资了吧?谢芸的冷汗一下就下来了,心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
赵云磊这个败家小子!让他随便玩居然真的不客气上了!这一把要是输了我要玩多少小钢珠才能赚回本啊??
她气的把可乐杯里的小钢珠全部塞进了机器,掏出手机来开始发微信。坐在赌桌边的张谦突然感觉口袋里手机震啊震,他心里暗笑了一声,掏出手机,看见屏幕上显示有一连串来自谢芸的未读消息。
“怎么回事?你们不是在玩麻将吗?怎么突然出来了?你不要欺负云磊是个新人不懂行情就随随便便地把人往赌桌上带啊!”
几乎可以想象得到对方气急败坏的样子了。张谦不紧不慢地回信:
“谢总撂挑子走人的时候不是挺潇洒的嘛,怎么,这点为美人一掷千金的胆量都没有?到关键时刻就怂了?”
谢芸看了回信,还没来得及打字,身后的机器就突然发出一阵喧闹的音乐,刚才赢得那些弹子居然在刚才那一把里都输光了!她磨了磨牙,再一看那边的牌桌,黎星已经给每个人都发了两张底牌。张谦看了牌之后便把底牌压下了,从裤兜里掏出了一块巧克力开始拆包装。谢芸手指劈里啪啦地动:“你们玩德州扑克?张谦你装什么赌神!你这不是欺负人嘛!这要搁以往还好,我话都说出去了,输点就输点……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近正缺钱呢嘛!哪比得了张老板你财大气粗啊!”
张谦回信:“瞧把你紧张得……人小赵是个懂事孩子,没用你的钱。”
谢芸一愣:“没用我的钱?那他哪儿来的赌资?”
张谦回:“他拿你那戒指压我这儿,换了六百万筹码。”
六百万……谢芸猛一抬头,视线穿过重重人群,不知怎么的就刚好跟坐在赌桌边的张谦对上了。对方嘴里叼着巧克力,拿戴着戒指的左手在面前晃了晃,冲她笑得一脸灿烂。
……谢芸低头打字:“六百万?张总您是不是钱多了烧兜?那戒指能值几个钱?”
张谦回她:“在别的地方能值多少我不知道,在我这儿六百万能换它我还觉得赚了呢。如果是小芸你亲自把它给我,我能拿全副身家都来换你信不信?”
他说这话,谢芸是一个字都不信。张谦拿六百万换那戒指,是因为他有足够的信心能在赌桌上把钱都赢回来。尽管外表看起来像是个无所事事只会挥霍钱财的公子哥儿,但其实张谦的主业就是打扑克,是个职业的德扑玩家,还拿过不少奖。反而他注资的那些赌场啊娱乐公司啊都只能算是副业。他当年离家出走独自出来自主创业的第一桶金就是在赌场靠玩扑克赚的。
德扑的技巧很大一部分都在于记牌,算几率,胜率大就放手一搏,胜率小就要果断弃牌。和谢芸这种百分百纯学渣不一样,张谦以前上学的时候,其他科目统统都是不及格,唯有数学可以拿满分。好歹也是拿过名牌大学文凭的人,还是被破格录取进的数学系。当年带张谦的导师还期望他能继续研究数学,但张总岂是那种能收住心的人,俗话说知识就是力量,他学到的知识都被他用来赚钱了。当然玩德扑只是数学好的话也是不够的,运气,经验,心态还有对手的状态什么的也都是需要考虑在内的因素。
张谦很擅长玩德州扑克的这一点,赵云磊或许不知道,而谢留是一定知道的。所以谢留到底又是为了什么,才上了赌桌的呢?
他明明,最讨厌赌了。
曾经因为她拿有关他的事情和张谦打赌,还和她发过脾气。
那好像是记忆中,谢留作为她的哥哥,第一次冲她发火。
谢芸的思绪飘得有些远,她初中入学的那一年,正好赶上学生会的换届选举。她当时和张谦打了一个赌,赌谢留能不能继续连任。为了赢这个赌她确实用了些手段,让谢留顺利当选,谢留后来也问过她,她当时坦诚承认了,并不觉得有什么。谢留也没说什么,她就以为他不在意。
但那其实并不是不在意,而是明明生气了,却憋着不说。
谢留就是这么个别扭的人,天生的塑料袋一个——爱装。以前装她的温柔好哥哥,演的比什么都真,什么情绪都不露出来,对着她永远笑得温和,她就真的信以为真,被蒙的掏出了一颗真心,结果到了现在,谢留对她说,她这颗真心,他从来就不稀罕。
可是年纪小的时候,就是死心眼儿,外加粗神经。看不穿也想不明白,好不容易察觉到哥哥最近对自己不似以往那般温柔体贴了,但是琢磨不出来什么原因,千方百计地去打听了,知道有人居然敢为了要她生日宴会的邀请函去威胁她哥哥。
她一直就是个霸王做派,特别是在有关谢留的事情上,尤其霸道护短。她并没有收回给那三个人的请柬,也没有透露出一丝风声,反而是沉着气等到了生日那天,然后在那个盛大的宴会上,当着一众富贵子弟的面儿,把那三个人的衣服剥了绑在庭院的树上抽了一顿,然后逼着他们给谢留跪下认错。她以为这样能让谢留消气,结果谢留非但没有高兴,反而在当场就沉下了脸,脸色极度难看,一句话也没有说,把手里的高脚玻璃杯往地上一掷,扭头就走。
所以说从小到大,有胆子拂她面子的人还真就只有谢留一个。他这样的不领情,在场的人脸色都十分微妙——谁不知道把公主惹毛了她能用一百种手段来报复回去,但公主本人却知道,谢留并不属于这个范畴。
所以即使是骄傲如公主,也有慌慌张张地提着裙子追在某一个人身后的时候。谢留一直走到了谢宅后面空无一人的后花园里,才回过身铁青着脸对谢芸吼:“谢芸!你非要让我这么难堪是不是!”
谢芸被他吼懵了,心里说这是谁给谁难堪?谁让谁下不来台?但口气却已经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我,我没有要让你难堪的意思呀哥哥,不是他们欺负人在前吗……我只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而已啊。”
谢留气得手都抖了,看了她半天,颤抖着声音说:“这是我的事情!我根本就不想……让他们这样跟我道歉!上一次的赌局也是………对你和张谦来说那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赌,但我却因此成为了全校人的笑柄。你知道他们都在背后怎么说我的吗?谢芸,你是不是非要让所有人都觉得我是个只会靠着你们谢家,自己一点用也没有的废物?”
谢芸面对他这样一大串的指责,有些慌了,委屈地解释:“……我没有啊,哥哥。上一次……我也只是单纯地想让你当选而已啊,我没有想那么多的,那件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我以为你不在意的。我们是一家人啊,他们看不起你,我就给他们点教训尝尝,这有什么不对的?”
谢留嘲讽般地冷笑一声:“那你知道他们到底是为什么会看不起我吗?”
“……”
“是因为我跟你不一样,小芸。我们,是不一样的。”
谢留平静了下来,情绪突然就从愤怒变成了无奈,声音听起来疲惫又苦涩:“你姓谢,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而我姓谢,名不正言不顺,别人又怎么能看得起呢?”
他看着谢芸,黑色的眼眸中满满的都是像是要溢出来的悲哀:“谢芸,如果你想让我高兴,那么就请不要再插手我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