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家父女难得温馨中,时间也仿佛过的特别快。不知不觉,已是日渐西沉。绯红的云霞裹着太阳的金辉,肆意着绚烂。这初夏的晚霞仿佛冲天的火光,即使在东陵府这么幽深清凉的地方都能感觉到灿烂云霞的夺目与炙热。
经过午后的一番考问,宋海平颇为满意。温和的让吴婶儿带女儿云曦去后院沐浴。又一边吩咐小厮布置在不言堂后面花园假山上的观澜亭,好做晚膳之用。
那日吴婶儿特高兴,给云曦准备了时令花瓣的香汤沐浴。待云曦换好衣服后还吩咐自己的女儿碧莲给云曦梳了一个漂亮的翩云小髻,以一根通体碧绿的七宝翡翠钗为束,余下的发丝如瀑垂下,十分的天真烂漫。云曦见状还调皮的问道:“为什么我的头发,不能像碧莲姐姐一般都盘起来呢?”吴婶儿笑眯眯的告诉云曦:只有出阁的女子才可以将长发绾起。听吴婶儿说道出嫁,云曦也不好意思了起来,忙把话岔开了。
云曦虽然贵为相府小姐,可少有被人这样精细的侍奉过,自然觉得十分惬意舒心。梳洗完毕后,云曦便随吴婶来到了不言堂后面的花园中。此时父亲宋海平已然在假山上的观澜亭里等侯了。
观澜亭是不言堂后花园中的一景,八角玲珑的亭子玉立在假山之上。极目而望可以看到灿烂夕阳下皇宫金高耸林立的片片屋宇和金碧辉煌的琉璃瓦。
此时观澜亭已经华灯初上,天空中属于夜的光辉渐渐显现。宋海平见菜肴都上齐后,便吩咐忠叔和吴婶儿先下去了。
观澜亭踞高而独立,于此亭中,上可赏:清潋新月,浩繁星子,下可感:座畔清风、徐徐花香。云曦人生中第一个诗意的夜晚就在暖暖的父爱中度过,席间父亲给云曦夹菜,添饭,和她聊着应景的典故和神话,让平日里看惯了严父的云曦倍感幸福。席间父亲还与云曦曾以月夜为题作诗为乐。记得父亲曾作《月夜》一诗甚好:
更深月色半人家,北斗阑干南斗斜。
今夜偏知春气暖,虫声新透绿窗纱。
(取自:唐·刘方平)
而云曦也做同名诗一首:
清风如练月如钩,千里星河汇苍穹。
云汉浩渺恒无际,且洒银钩待金龙。
(作者自撰)
看了云曦的诗后,父亲宋海平面带赞许又略带愁绪的说道:“小小女儿家,诗词偏温婉秀丽即可,不想曦儿心里却怀着如此心境。你的这首《月夜》措辞用韵虽显青涩稚嫩,却心思奇巧,气势宏大。少了女儿家细巧的心思,倒显出几分男儿的胸襟和气度。不错,不错,像我宋海平的女儿呵呵。”说罢饮完杯中酒,脸上露出颇为自豪的神色。云曦见父亲开心,便又给父亲斟了一盅。宋海平颇为欣慰地道:“曦儿文武皆有功底,更难得是志存高远,又兼善良孝顺。为父甚为欣慰。可是今日为父却要为难曦儿了。”父亲说完,颇有难过之色。
云曦见状不解道:“父亲为何事烦忧,是跟孩儿有关吗?”
父亲略略叹气道:“不错,本来此事也并非坏事。今日朝堂之上,圣上提出要选几位品学兼优的官家子女入宫伴读。并且圣上特意提到,此次入宫伴读的人选不一定拘着男子。圣上的目的无非有二,一是给皇子们换换读书环境,二是让皇子们与众位官员中的嫡出继承者接触接触加深彼此的情谊和了解,至于此次允许官家女子入宫伴读,也是为了促进女学推行。”
“父亲,是想让孩儿去宫中伴读?”
“不错,为父只有你一女,且你也算得品学兼优。去宫里的柏裔堂读书历练历练,长长见识倒也不是坏事。”
“那父亲为何忧虑?”云曦问道。
“曦儿,你可还记得你玉娴姑姑和太子哥哥。”父亲不回却问。
“祁仁太子哥哥?”
“不错。”
“七岁时候,圣上赏了父亲带家眷入宫参加中秋宫宴时候,孩儿见过一次,仁太子哥哥人很好,还给了我好多好吃的。可是玉娴姑姑,我却没见过,只知道她是仁哥哥的母妃,如今却已经不在了。”云曦道
“是啊,你玉娴姑姑走得早,就是你五岁那年的花朝节。”
“啊,孩儿倒是不知。”这样的巧合云曦也有些惊诧。
“说起来,你和你玉娴姑姑还颇有些渊源。你左肩后的红色蝴蝶胎记跟你玉娴姑姑一样,惟独不同的是你玉娴姑姑的胎记在腰后。”
云曦听闻,下意识的用右手抚了一下左肩。并问父亲道:“那是否真如母亲所言,孩儿与姑姑很像?”
“你和玉娴,像又不像。虽然你们容貌相近,但是气质和脾性却不同。玉娴是女中豪杰,性子要强,又加上她色艺双绝,年轻时在锦州一带也是美名远播,人称钬坤(满语中漂亮的意思)。我们宋家原本世代居住鲁州,后来因为家道中落,才移居苦寒之地的锦州。到了锦州后,我们家族的处境并没有多少改善,一直到你姑姑得如今圣上青睐入府为妃,我们家族才逐步崛起。为父也是因为你姑姑的引荐,加上圣上的赏识才逐步走到今天的。说起来你姑姑也是我们宋家的功臣。你姑姑性格外向,是个敢爱敢恨的坚毅女子。性格刚烈气质冷艳。而你性情温和,有点小聪明。虽然少了些清冷高洁的气质,但多了些不似你这年龄拥有的从容和淡定。你姑姑不似你这般脸皮厚,心眼多、不长进!”
“父亲您还是在夸奖曦儿吗?”云曦咕哝道。
“呵呵年纪小小,懂得进退,懂得留有底牌倒也很难得。就如同你往日因为功课与父亲周旋的时候撒起谎来面不改色,还能一步步的硬撑到底。为父就看出来了。”
父亲说的云曦一阵儿脸红,父亲见状道:“今日为父跟你说入宫伴读的事情,本来很是简单。但是就是因为你玉娴姑姑,尤其是你太子哥哥如今的处境而变得复杂和困难,甚是危险重重。”
“为何?”云曦不解。
父亲叹了口气道:“你玉娴姑姑虽然贵为贵妃,但却因为走的早,留下你太子哥哥一人在宫里孤苦无依。虽然还有我这个做舅舅的,却也因为外戚避嫌而不能时常去看望。”
“父亲,不必过于担忧,仁哥哥贵为太子,自然有圣上照拂。”
“话是不错,不过帝王之家是鲜有亲情和爱怜~~你还小,只是为父今日就要将这其中的缘由和冷意告诉你,也许等你真正面临的时,能多一点平日里与为父周旋的淡定。“
父亲宋海平的话,让云溪似懂非懂。好奇又懵懂的想听父亲讲下去,但又有直觉感受到这里面的事情并非她所认知的那般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