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轻闭上眼,等待深渊巨口将我一口吞掉……脸颊突然吹过一阵凉风,或许是因我力量不稳,感受到了从我身旁掠过的一阵冷气,却又不同于此,它带有令我十分熟悉的力量!
借用汉的话解释,这是一种掺杂有草木力量的“异能量场”,一定是汉麟愿!一定是他跟来了!
一睁眼,汉麟愿已现身于我身前一米不到的距离,身上和右手紧握的草木剑散发着异常明亮的绿色辉光。
瞬间,球体表面被剑划开近一米长的大口子,因黑色内容物不断气化挥发,大黑迅速缩水成正常大小。这一切发生得如此突然,我来不及向小黑解释,他就跳进树丛,彻底消失于黑夜之中。
“真是好险,我要是再晚来一秒,可能就见不到你了。”汉用怜悯的目光打量我。在他眼里,我只是一个稚气未脱、还需要别人保护的孩子罢了,“走吧,家里还养着三只耗子和一只不抓耗子的猫,我们必须得快点儿回去。”
我盯着黑粒子一路逃窜时在雪表面留下的黑渍,还没从刚才发生的事中走出来,甚至完全没注意听汉说的话。
“别再想他了,他只是一团没有生命的黑球,不可能把你当成朋友看待。”汉注意到我依旧没有要移动的迹象,便继续补充道,“刚刚的伤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尽管放心,他不会死的。”
“这下你高兴了!朋友们一个个离我而去,先是青衣、然后是黑粒子,非要把我弄得一无所有,你们才会开心?”在我眼里,汉的所作所为,和周几乎是从同一模子里刻出来似的,若不是周扒皮,或许这一切都会和往常一样:“你和周扒皮,都是大骗子!”
与其说走,我更像一个行李箱被汉拖来拖去,无论怎么用力,始终无法挣脱汉如手铐般死死将我拷住的藤条,直到返回别墅附近,那些藤条才肯对我松绑。
“真是难以置信!你作为守护者不去关心能量元与天下苍生,反倒去担忧随时可能伤害你的一颗球的生死……”汉麟愿的目的很明显,就是想让我忘记黑粒子的存在,“给你看样东西,过了这么久,你可能已经忘了。”
不知汉麟愿从哪拿出的玻璃盒子,当我的手一点点向它靠近时,总能感受到越来越强的吸引力,似乎要将元神从身体里剥离,还要吸走我的力量。令我好奇的是,它怎么会到了汉麟愿的手里?
“这不可能!”我记得刚回到墓室时,青衣的意思是守护这个世界的能量元已经被毁了,“你一定在骗我!我又怎么会相信你这奇怪的家伙?先是逼走了黑粒子,然后就想忽悠我?你当我是三岁孩子啊!”
“我看呐,”汉又把能量元收起来,背对我向远处与夜色完美融合的别墅走去,“你和三岁孩子没差什么。”
此时此刻,三鼠们还在被尘封的藏书室里四处翻找,小气猫负责站岗放哨。桌上仰躺着已经被翻开的书,福福鼠往来于桌子和书架之间帮儒儒鼠寻找对应的古书,吉吉鼠清空了房间里的所有箱子……
“福福鼠!他们回来了!”小气猫尽可能放大音量向藏书阁沉迷于古书海中的三鼠喊道,又不希望惊动我和汉。
“他们这么快?”儒儒鼠没能从书里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急得头上的毛被汗浸湿,“无论如何,先恢复原样再说。”
“看我发现了什么?”吉吉鼠在某个箱子里发现一朵正偷吃着东西的小花,还是满嘴是尖牙、和自己差不多大的食人花,“难怪这几天吃的都不见了,原来都被你吃没了!”
等到汉麟愿推开门,一切都像往常一样,他最担心的是这群老鼠有没有在他离开的时候闯出什么大祸,自从因大雪封路选择收留这群老鼠之后,汉的家就没消停过。身为植物学家,他更担心自己养的花花草草还在不在。
被封箱的食人花钻出来,借助抓地力极强的根缓缓移动到吉吉鼠身边,表现得完全不像“食人”花该有的样子。
“你们对我的花做了什么!算了,我早该想到你们不可能这么老实等我回来……金鱼,跟我来。”汉带着我来到了之前令我充满紧张感的房间。
我隐约记得,在猫鼠联军安全脱险之后,体力的透支与略微寒凉的降雨招致令猫鼠两军医束手无策的“瘟疫”。我们在寻找草药的过程中遇到了汉麟愿,为了治好我身上的瘟疫,便跟着他第一次来到了这让我有些紧张的屋子。
它坐落于二楼走廊最里右侧,而且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收拾过了。没有了初次使我心快跳出来的感觉,我可以静下心来观察周围的陈设,从来没有动过的椅子、实验台和几个用作研究的空盆栽,已经落满了灰。
“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如果黑粒子回来了,不要再与他接触!虽然你根本不相信我说的话,但我必须要提醒你,他不属于这个世界!就像你,也根本不属于这!”
“那又怎样!我们是不是朋友关你什么事!”
“难道你还不明白,与他做朋友,只会让整件事变得更棘手!”汉努力使自己平心静气,汗毛都竖起来了:“我是没见过谁能与他死对头成了好朋友。”
“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就算你不是守护者,但你有守护者的力量,因此那黑球就会把你当成敌人消灭掉!这是他的命令!”
“你这家伙,我根本就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借助唤魔风铃的力量,我手里多出一对金银童子,顺势将锤柄对接,便可以把它当回旋镖一样使用:“快把能量元还给我!只有用守护者的命去激活能量元,把它送回玛雅墓室,才能阻止这场灾难!”
“好啊!既然这样,你就向我证明你是一个真正的守护者!”
一紧张害得我突然忘记如何叫出唤魔风铃的方法了,我竭力在心头祈祷它能出现,好为我做这次证明!
闪亮的金光很快压过烛光成为这间屋子里明晃晃的存在,借着左手的依托,它漂浮在我手掌中央!我禁不住地感叹,毕竟这意味着一切都可以恢复原样了。
汉麟愿将能量元托在右手掌上,并示意我伸手去拿,却未曾注意他留出一手的攻击,被藤条紧紧锁于木墙之上动弹不得。
“快放开我!你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看来最坏的事还是发生了,激活能量元需要守护者用生命的代价,你拥有了守护者的信物,就说明青衣已经用生命做代价修好了你那个世界的能量元!”汉的解释让我躁动不安的手脚稍稍冷静一些,不再像刚刚那样特别剧烈地挣扎:“如果你再被能量元吸收,我们还能指望谁去守护矩阵、解决这场灾难?”
汉麟愿撤去施加在我身上的触手,并将能量元随身带在身上:“离它远些,这不仅是为你,更是为了我们!”
“青衣不是说,只有重新激活能量元,才能解决这场灾难?”我单手撑地,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窒息感依然紧紧缠住胸口,死活不肯松开:“难道真的有其它办法?”
“要是真有,我就不会在这一直待在这了……”汉麟愿对我无奈一笑,随之将目光投向破旧而狭小的窗户外,雪似乎减小了,“赶快去告诉你的老鼠朋友,天亮了我们就出发。”
我终于能离开这间我早就受够的屋子了,匆忙跑下楼想把我们能回“家”的消息迫不及待地告诉小气猫他们……只是,他们这阵仗像是要冲上楼为我报仇似的,却被这食人花给挡在楼下。
刚刚还急着想见到我的吉吉鼠,瞬间就没了脾气:“我们刚才听到楼上的动静,以为汉麟愿要对你下手,所以……”
“总之你没事我们就放心了,外面的雪小一些了,我看我们可以抓紧时间回去,免得让翔翔、毅毅他们担心。”儒儒鼠直接说出我想说的话,我干脆就借着此话把回“家”的事说了。
“也不知道大王近况如何,鼠国还没做任何准备……”福福鼠目前最担心的,还是鼠国的安危……
收拾收拾该带的东西,背上行李包就出发。汉麟愿死皮赖脸想要住在鼠国,理由很简单,正是因为这群耗子毁了他的家。
风雪果然小了,或是因为天亮了,亦或是这片森林为我们挡住了大部分的风雪,即便如此,我们仍然没办法在白茫茫的一片中找到正确的路,好在汉麟愿的食人花能帮得上忙。
在遥远第3层的地球,美国51区军部大楼,五面十几米厚度的承重墙被黑球硬生生撞废了四面,还好最后一面墙刚好能支撑起整栋楼的重心。士兵们忙忙碌碌修修补补,这才让“奶酪大楼”有了近乎结实的主体。
只属于特靠谱的私人办公室,周扒皮享受着作为玛雅墓室证人的待遇坐在只属于VIP才有的贵宾座位,秋山信子和秋水雅子分立于办公桌的两侧。和我们这同样处于天亮的行星时间下,天花板中央吊灯与四角落地台灯的光便显得微不足道。
“瞧瞧它,这可是我们做梦想拿都拿不到的能量元,”特靠谱摆弄能量元已经1个多小时了,时不时拿到眼前,目光透过它向四周看:“这一切都归功于你,没有你,我们到现在都不一定能得到它。”
中间的发光球使得毫无杂质的透明玻璃体略显紫色辉光,那并不是一个真正的球,只是紫色能量大都凝聚于能量元的中心罢了。
“不要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这点你心里比我清楚!”周的手紧紧攥拳,每当特靠谱拿着能量元向他显摆一次,他便觉得心底那份对我、对青衣的愧疚感愈加强烈,“而且你答应过,救活我家人之后就会把能量元送回去。”
“当然,我身为一个商人,怎么可能说话不算话!”距黑球对楼频繁骚扰结束好久,特靠谱终于肯离开座位,手捎带上能量元,带着周扒皮、秋山和秋水重新来到军部大楼那座阴冷的地下实验室。
周扒皮父母的遗体被封装进不导电的恒温箱中并随之横躺于实验平台上,借由恒温箱周围的管道进行液氮的冷循环以保持尸首的完整与新鲜。平台上方的线圈金属探头被科学家们经过特殊改造,与几根厘米级粗细的线接地连接到远在数公里外的超级发电机,足以达到几倍于闪电的电压在线圈中激发的感应磁场,通过理论计算,这样的EMP强度完全可以撬开这个“潘多拉魔盒”,将其中的力量提取并加以利用。
恒温箱中插着几根电极,连接着事先被科学家们贴在尸体身上的金属铁片,它们遍布在尸体各处,用于检测尸体是否还有生命体征。理论值表明,这样强度的电流可以让冰鲜中的人死而复生。只要恢复了微弱的心跳,周的父母就算成功复活了。
为了这次实验,特靠谱可谓是做足了准备,能量元被实验助手安全放到它应该待的地方,所有人必须撤出实验室,在新安装的玻璃幕墙后边躲着,这次再也没有黑球来捣乱,一切正按照预期的计划顺利进行……秋山信子和求水雅子再三向特靠谱保证,这回的玻璃幕墙绝对可以承受住实验失败时能量元释放能量时带来的全部冲击力。
“我们的实验非常人性化,在开始前我允许你可以进去见你家人最后一面,期间如果实验失败了,你就只能在梦里和你的家人见面了。”
在特靠谱、秋山与秋水的亲自陪同下,周缓步走到被金属与非金属外衣紧紧包裹着的父母身旁,透过恒温箱的硬透明树脂,父母的脸和遍布他们肩头与颈部、深扎于皮肤连接着神经元的金属微电极,同样刺痛着周扒皮的心。
他从未想过,自己辛辛苦苦在辽中经营饭馆为家人筹钱治病,他们却已经离开了人世,睡觉时说的每一句梦话,都是希望自己能够在病床前见父母最后一面!
被夜晚笼罩下的扒皮饭店,他含着泪醒,为晚上踹被的我重新盖好被子,又趁着我不注意含着泪睡。我听到了从被子里传出的哭声,却苦于没有什么办法能帮他……这都是两个多月以前的事了,那时候我还是一个童工,留在扒皮饭店为周扒皮打工。
“还有没有其他办法!”周疯狂摇晃特靠谱的衣角,不停地重复,努力使自己从记忆中走出来:“一旦实验失败,你知道后果是什么吗!”
“原本我们是有其它办法来着,谁叫你非要带走那孩子呢?要是他还在,或许这一切会变得更容易了……”特靠谱向实验助手下令,预示着关乎于周的父母能否复活的实验正式开始,所有无关人员必须撤出实验平台并移步至玻璃幕墙后边等待结果:“准备开始吧。”
随着起步电压的增加,整座楼的供电被集中于球状金属探头内,使得原本泛着银灰光泽的球于忽明忽暗的实验室内显得异常扎眼。电流集中于球体表面,十几道微小而明亮的闪电随着刺眼的白光劈在绝缘的恒温箱上。
所有人的目光紧盯着仪器的屏幕,期待着它能从没有任何变化的直线变成令人惊喜的结果。电压越来越高,即使做足了准备的输电线路依然难以承受如此强大的电流,屏幕上的图线终于出现微弱的波动,预示着周扒皮的父母具有了生命体征。
“潘多拉魔盒”被打开了!超出可能理论值范围的紫色能量倾泻而出,顺着金属探头传导至恒温箱上……强大的能量场还是让裂缝趁机占领了强化玻璃幕墙的近一半区域,任凭裂缝如何撕扯,玻璃幕墙仍不为所动。
实验结束了,对整栋楼的供电逐步恢复,再借着实验室亮白的灯透过玻璃幕墙向平台望去,恒温箱消失了!
“这不可能!”周不敢相信这一切,撒开秋山和秋水的手就想冲进实验室,但平台四周残留的磁场就足够毁掉一个人!还好,失控的周很快被一群科学家拦下,才没闹出更大的事。
1.9×0.4×0.3米大小被并排摆放的两个子恒温箱,竟然在众人眼皮底下消失不见了,负责处理后事的实验员身披金属网衣,冒死走进实验室,悄悄接近平台,时不时有流动的电流打在网衣上,噼啪作响。
仪器打印出实验期间恒温箱内两尸体的生命特征波形图,从这上可以看出,周的父母已经被救活,但不知他们现身处何地。
“他们难道……”周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段记忆,是我借助能量元传送时一幕幕画面:“守护者可以借助能量元的力量将自己传送到任何位置,或许正因为这样,我爸妈才会……”
回想古书记载的内容,玛雅矩阵确实拥有传送实体的能力。特靠谱又想到了新的灵感,只需要将能量元加以利用,就能……
半小时过去了,平台附近的磁场终于降回正常水平,科学家们手捧能量元从实验室里出来。令周感到奇怪的是,能量元竟不再像往常那样散发紫色辉光,相反,异常夺目的红光总能让周感觉到,青衣在向他复仇。
画面回到第4层的“福五鼠世界”,风雪中艰难行进的我们从白花花一片中看到一座城的影子,据小气猫辨认,目测离我们不到1公里距离的城正是猫国的堡垒要塞。
胸口又一次传来如刺破心般的痛,身上的紫光一度发暗甚至消失,多亏了唤魔风铃,我才得以坚持到现在。前往猫国的一路上,我总能感觉到,青衣那边的情况不容乐观……
“可能是最近太累了,休息一下就好了。”我受伤时,身边还有朋友对我嘘寒问暖,而周扒皮除了我以外,什么都没有。
我开始打心底里同情周的所作所为,他也许并不想让事情变成这样,可能只是迫不得已才会这么做。
“离城不远了,我背你过去。”小气猫一手拿着长枪,另一手将我拽到他的背上,随之一路加速跑向远处巨大的暗灰色影子。
猫军士兵们迎着风雪坚守于高城墙上,放眼望去,远处的地平线边,六个身影隐约现身于扬雪中,他们正迅速向这里靠近!
“大王?快去报告将军,大王回来了!”守城队长惊呼,全军将士为之激动不已!
留守此城的猫将军是金眼猫和长牙猫,还是我在新兵训练营里的同营很要好的战友,虽然我在新兵营里没待多长时间就离开了。
从小气猫跑到城下到城门打开,没有任何多余的通报。小气猫进城的第一件事,便是大声呼叫城内的军医。身后的我被剧痛压制,奄奄一息。
军医和金眼猫在小气猫和若干士兵的陪同下将我送至最近的医馆进行抢救,只留下长牙猫和四五名士兵接应随后进城的汉麟愿和拖着沉重包裹的三鼠们。
冲进城的福福鼠一刻未停,见到长牙就问:“长牙?金鱼现在怎样?他没事吧!”
“大王已经派了军医,让我留下在这里等你们。”说着,长牙命令几名士兵帮忙拿行李:“这里不便谈话,请随我来。”
将军府,招待贵客的必留之地。呼啸的风并没为四面通透的屋子里带来多少残雪与冰冷,立柱之上的烛光依旧夺目、明亮。
长牙猫率先开口:“你们不必担心,有大王和金眼在,保证能治好金鱼,更何况,他可是我们的老战友,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战友受苦!”
“不管怎样,我对金鱼有信心,他一定会没事!”话虽这么说,福福鼠心底却没底,一路上,我撑不住的情况出现了不止一次两次。
“依我看,你们的大夫根本就查不出什么,耽误了治疗时机,只会让他更痛苦!”或许只有汉麟愿心里清楚,守护者与能量元的感知是相互的,如果其中一方受到了伤害,另一方能感受到同样的伤害!
能量元必须在极其强外力的作用下才会释放能量,同等强度的力量作用于与能量元相关联的守护者身上,尤其是对于年仅12岁的孩子来说,汉麟愿还从未见过谁能承受住如此强的力量。
如果我真的能活下来,或许我就成了汉麟愿见到的第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