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不害此时正坐在太师椅上看书,看着儿子急匆匆的进来,抬起头,站起来,从边上拿起茶壶,倒了一杯递过去。
仇玄接过父亲递过来的杯子,咕嘟咕嘟的喝干了,用袖子抹了抹嘴,说道:“我被人打了!”
“打了?”
听到这么一个消息,仇不害还是很惊讶的,毕竟在整个南郡,仇玄都是霸王一样的存在,从来都是他欺负别人的,哪有他吃亏的时候,况且,他手下带着的一群穷凶极恶的家丁,也都不是吃素的。
“是,在酒楼,还有那个之前的长史。”
“库辛?”
这么说起来,就更奇怪了,库辛是萧恒修留下的人,萧恒修走了之后,他把之前的老人都贬走了,这些人,平日里都是夹着尾巴做人的,怎么又会去随意的招惹自己这个儿子。
“就是他,他不仅让人把我的手下全扔到河里,还让我喝擦鞋的脏水。”
仇不害没有理会儿子的控诉,直接问道:“对方有多少人?”
仇玄答道:“动手的就一个。”
这就让仇不害更加惊讶了,自己儿子平时出行,都是吆五喝六的一大帮子人,竟然被对方手下的一个人给全部收拾了,能够役使这样强大武士的人,那该是多厉害。
仇玄发现自己的父亲,关注的点根本不在自己的身上,便不再理他,扭头就往内院走去,不多会,就把自己的母亲拽了出来,要找自己的父亲理论。
仇夫人长得怎么说呢,就一个字,艳,看起来已经五十岁了,浑身上下还是散发出一种妖娆的气质,浓浓的风尘感,总是让人觉得跟她郡守夫人的身份极不符合。
“仇不害,你儿子被欺负了你管不管?管不管?”
一上来,穿着一身大红袍子的仇夫人就冲着仇不害嚷嚷,三步并做两步的跑到他面前,开始撕扯他的袖子,把正在想事情的仇不害吓一跳。
“你疯了,你要干什么?”
被扯得有些不耐烦的仇不害恼怒的甩了甩袖子,闪开了。
“好哇,你个姓仇的,我就知道,我嫁你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女人开始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模式。
啪~
忍无可忍的仇不害抬起手,对着仇夫人就是一巴掌,打出清晰的五个指头印记。
“你还敢打我,你长本事了!”
仇不害也不理会自己老婆的哭闹,招呼几个下人,把仇玄架到后堂去休息,看着人走远了,突然脸色变得出奇的冷静。
“你最好老实一点!仇玄到底是谁的儿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少在我面前蹬鼻子上脸。”
仇不害说着话,眼睛阴恻恻的盯着仇夫人。
刚才还很强硬的仇夫人听到这话,整个人都呆住了,像泄了气的皮球,可嘴上还是强拧着说道:“谁的,还不是你个没良心的。”
“我的?我的?那你告诉我,来来来,你亲口告诉我,萧无极那个杂种梁王十几年前来咱们家干了什么?”
听到丈夫这么说,仇夫人脸都白了,喉咙动了动,想要辩解什么,可是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以为那天我真的出去执行公务了?你和那个杂种在后马厩里的种种,你以为我不知道?”
说着,仇不害原本平静的脸,突然变得狰狞了起来,一只手紧紧的掐住面前这个女人的脖子,直到她被卡的满脸通红,翻着白眼,他眼中的红光才慢慢散去。
松开手,拂袖而去。
“你自己好自为之。”
走到门口,招呼外面的小吏准备一些礼品,备车,又差几个人去粮曹打听打听,来纳粮的萧衍几人的下榻所在。
回头又看了一眼还愣愣的站在原地的仇夫人,从牙缝里蹦出一个字:“滚!”
上了车,仇不害就只带了几个做杂役的,一个卫兵都没有带,向着萧衍他们下榻的馆舍而来。
他掀起了车子窗户上的布帘,看着一片荒凉的街市,嘴角扬起邪魅的笑,心里想着,“我要让你萧家在这片地上彻底消失。”
恰好萧衍住的地方离着郡守府也并不很远,不大会,仇不害的马车就到了地方,他原本冷漠的脸,在掀开马车前面的挡帘的一瞬间,就被笑容填满。
他让别的仆从在外面等着,就带了一个贴身的,拿着礼物,问过店主新来客人住的房间后,就径直上楼。
此时的萧衍正在房间里跟端木樱他们聊天,听到一阵敲门声,以为是店家来送茶水,想着这家店的掌柜倒是不错,服务的还挺周到。
开了门发现并不是,而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带着一个随从,拎着几个礼盒站在门前。
“你们是?”萧衍问道。
“哦,我是中午在酒楼跟你们起冲突的那个小子的父亲!”
仇不害没有说自己的官位,而是以仇玄父亲自居,当然,他自己也知道,并不是仇玄的亲生父亲。
“郡守仇大人?”
萧衍上下打量了来人,又想到中午的那个纨绔是郡守的儿子,张口问道。
“正是!”
看着仇不害好像也没有什么恶意,萧衍赶忙把他迎进屋子里,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虽然,人家儿子不怎么样,但是,老子看起来还是不错的。
“您这是?”
进了屋子,萧衍问道。
“我代犬子像几位道歉。”仇不害把礼品放在桌子上,向着萧衍他们拱了拱手,并且深深的鞠了一躬。
“萧某中午也有不当之处,也请仇大人海涵。”
看着面前这个谦逊的郡守,萧衍也有些不好意思,也赶忙拱手,深鞠一躬。
不管才开始如何,毕竟结果是,是自己让人,把人家儿子的随从都扔下河了,又让人家儿子喝了擦鞋的脏水。
又是一个姓萧的,仇不害心里想着,眼神突然变得凌厉了一下,等他抬起头来的时候,又恢复如初,成了一个忠厚老者的样子。
萧衍当然是没有注意到仇不害的这些个细微的变化,可坐在边上的樗里长丘可是看的清清楚楚,他瞟了一眼被萧衍恭恭敬敬的扶着坐下的仇不害,漫不经心的拨弄着手上的玉扳指。
“萧老弟,此行来郡城是干什么啊!”
仇不害没话找话的问道。
“来按律纳粮啊,仇大人。”
萧衍回答道。
仇不害抬起头扫视了一圈,眼神分别从端木樱,樗里长丘身上划过,最后停留在子都那里。
“不给我介绍介绍他们吗?”
仇不害看着子都,对萧衍说道。
听着萧衍的介绍,他不住的点着头,可眼神却一直在打量着子都,把坐在那的子都看的直发毛。
“萧兄弟,有没有想过出来奔仕途啊!”
“可以吗?”
萧衍原本以为,仇不害会来兴师问罪的,没想到,不仅亲自来给自己道歉,竟然还问自己要不要奔仕途,在现代社会里他想都没想过的事情,现在竟变得近在咫尺。
“可以啊!”
看着萧衍兴奋的样子,仇不害表面上没什么反应,可眼神变得有种说不出的意味。
“你的这些手下,都可以来,我正为这城里的百业荒废发愁呢!”
仇不害说起假话来,竟然眼睛都不眨一下,这城里现在的萧条状况,可不就是他一手造成的吗?
当然,并不是说仇不害没有什么能力,相反,他是一个极其有能力的干吏,但不知什么缘故,突然,就开始以敛财逢迎为主要做事准则了,对于自己所属域下百姓的生活,变得不管不顾。
“好的,好的,那还请郡守大人稍待,我这里需要回去准备一下。”
萧衍连忙应允,既然人家抛出了橄榄枝,自己当然要接着,不过,萧衍也不是傻子,仇不害本人贪敛的名声早已在外,不可能空穴来风,他这么处心积虑的想要邀请自己来城里做事,要么就是看上了自己这么一帮人的能力,要么就是另有所图。
不过在他看来,自己这帮人现在展现出来的能力,也就只有子都比较能打,至于别的,好像还没有什么仇不害知道的,可是,要说另有所图,他堂堂郡守,也不至于图自己什么啊,说他好色,也没见着对端木樱有什么特殊的关注,这个人要么就是大贤,要么就是极具城府的狠辣角色。
仇不害接着又随便跟萧衍聊了一会,便起身告辞离去,临走还他掏出自己的名帖递给萧衍,说在郡城遇到什么麻烦尽管出示这张帖子,办事会方便许多,如果准备好了,也可以随时拿着帖子来郡守府找自己。
萧衍接过帖子,道了一声谢,恭恭敬敬的把仇不害送出了馆舍,目送他登上马车远去。
“樗里先生,你觉得这么样?”
转过身来,萧衍对站在身边的樗里长丘说道。
还没等樗里长丘回话,端木樱连忙说道:“这个郡守大人倒是比他那个公子儒雅许多,也很讲道理。”
“儒雅倒是儒雅,讲道理也没错,但是,一定比他那个公子难对付许多。”
樗里长丘捋着长胡子说道。
“你要小心。”
“他怎么想是他的事情,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看着萧衍一脸的自信,樗里长丘有些担忧,不过他也知道萧衍自有计较,还是提醒了一番。
“放心吧,也许他这是在引狼入室也未可知。”
萧衍转身进了客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