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玉半垂着头,眼里仍是之前的定定的模样。
只不过这个时候,她侧额垂下来的纯白的海珠穗子微微偏斜,连带着竹屋内眼下的一片阴影将她眼底的想法深深掩下。
他生气又如何?
蒋玉记恩,而她至今还记得当她无故昏迷之后,因为梦里的景象而心冷,惊慌失措的时候。
正是这个人,一身白衣面具,却是整个人都极为矜贵雅正而又不紧不慢的出现在了夜半时候,在半山中显得几分诡异冷空的厢房之中。
让她在那几分揪心的梦中煞冷彷徨的心安定了下来。
让她知道,她现在已经不再是那个万事有心无力,是一切事源的罪魁祸首的人了。
现在的她,不再是穆连城眼前没有丝毫思想的应声虫。也不再是从前的那个傻乎乎的被穆连城欺骗着去拿整个大房以命为注去赌一场根本就是一条死路的滔天大赌。
一切都还没有发生,她还有可以悔改的机会的。
就算之后春红和夏碧也俱是醒来,让她也热闹了一番。可是没人能够懂,在莫名看到一个第一世并不曾出现的人时。
她心里对两世时候分明的区别!
对于他,蒋玉自始至终,她想,纵然是这已经不是那个欣喜重来一次的时候。而自己也可能永远都不知道那晚时候,眼前的这个男子到底是什么原因才会在夜半时候因为担心她而特意去厢房查探。
这一些,如今时候,蒋玉便是想知道也是永远都不可能的了。
这一次不同世再见,曾经在皇家寺庙里见到的男子。
这个时候虽然是已经过去了多年时间,现在明显单单从身形看起来也不再是曾经的一眼看过去背影都是有几分单薄的模样。
可是蒋玉还是明显的发现,若是仔细一些,还是能够很是明显的在面前的这个忽然将她带出宫来的男子身上的她曾经见过的细点。
就像是她如何想起曾经是如何记起有过这样的一个人一般。
因为拥着她带出宫的时候,二人离的近了一些。
蒋玉微微抿嘴,那个时候只是觉得微末的熟悉。只是很快,她才反应了过来,这种清淡至极的淡淡的熏香,正是那个他多年前也是用着的香气。
不管心中如何的想,蒋玉面上神色不变。
可能只是因为曾经一世对自己的那一些善意,所以就算是男子伤了自己,因为她知道根本就是无心之举。
只不过手上的伤口成了如今的模样,完完全全就是因为她自己不争气罢了,又怎么可能如今兀自作怪的非要揪着一些小错不放?
凭才辱了她特意用心去学了,深入骨髓的深宫礼仪。
而也是因为如此,她才会相比于旁人,少了那么多的防备之心的到了现在的地方。
至于男子所提出的质问……
蒋玉抿着嘴,却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
她所学到的知识确实就是如此的。
因为在穆连城的身边最多,所以穆连城如何的做,她也是大多时候有学有样。
在穆连城的身上,她深深地明白了一个道理。
旁人从来都不欠任何人什么,而对于那些几分无关紧要,却又有几分重要的喽啰的人。
向来都是斩草除根的好,不然这样的人。
知晓了太多的秘密,就算是放在眼前照看着。纵然是她是皇后,也并非不是人。
也总有打盹不知道的时候。
对于那些有危险而又有几分多余的人,总是需要永远的让他们闭上嘴巴才是最重要的。
而对于他们来说,习以为常的,能够让一个人永久地闭上嘴巴,那样的人的身份也仅只有一个。
秘密之所以叫秘密。那就是其他人都不知道的。
就算是其他的人不小心知道了,那深埋地底时候也是实地也不知道了。
她现在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带着别人的一些秘密,现在就如同是待宰的羔羊一般,又有什么事自己能够去提出的?
若是蒋玉自己,她自认,如果是一个对于她来说,作用仅仅是助于实施她的计划的人。
这个人还知道了一些她的计划。
那么,那个人是有着出路了。
蒋玉心想,如果真的有那么饿一天,为了她自己,她想,自己是绝对能够铁心如旧的亲手送那个人“离开”了吧。
纵然那个人是一国之后,那蒋玉想,或许她只是会更加谨慎的解决罢了。
“陈公子,花漠不懂,还望公子莫要逾矩了。”花漠抬头,目光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单薄的身子倔强的透着一丝的固执。
陈枷无奈垂下头,征然与花漠对望着。
“下次便不要再来了,我母亲她,下次也不可能再有今天的这般好耐性了,花小姐,还是早些回去吧。”
“嗯,我知道了。”
走到楼梯的路口,身后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却带着丝颓然的声音,“花漠,什么时候,你会真心的,来一次陈府……”
花漠顿了顿脚下的步子,没回头,不及陈枷发觉,又很快恢复了正常,“会的。”
声音虽小,陈枷还是听到了,笑的柔和,“我等着。”
回去的时候雪已经停了,花漠收起了伞,脸上的红肿清晰可见,她却甚是解脱地轻快走在凤舞街上。
回头看去,偌大的陈府巍峨坐落在街道的正中心,那样的庄严肃立,高不可攀。而陈府外的那座酒楼,仍旧依稀可见那二楼窗台的一斜孤立的身影。
“陈枷,我会的。”
贰
回到竹苑,花漠没有理会自己依旧肿大的脸颊,转身去了一旁的书房,悠悠磨了会儿墨,执笔给远在江城的顾安承回了一封信。
“已去,安好。”
想了想,她又加上了一句“宫中甚安,陈府无事。”
看着绑着信的信鸽飞向天际,花漠征征叹口气,转身去了馨芳归。
馨芳归是花漠手下的一处最是声名浩大的产业,只因,它是一座花楼,京中最有名的青楼,而花漠,便是这馨芳归的主人。
人声鼎沸的馨芳归,像极了那一天……
便是现在,花漠也仍旧记得她第一次看见顾安承的场景。那时她刚刚接手这栋产业不久,在处理问题的手法上,生疏的很,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有一股傲气。
“你便是这馨芳归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