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些东西咄咄往前而来,眼如铜铃,肢如金铁,背如虎踞弯弓,耳如利剑指天。
韩若思定睛一看,竟是十几条恶犬。
“嗷!嗷!嗷!”
张口一吼,一股腥气扑面而来,其牙如剔刀胜三分,舌似幡带长五寸,口中恶涎倒垂三尺,直欲噬余于其口下。
这似乎不是普通恶犬,闻那口中味道,好似吃腐肉长大的。
当恶犬慢慢走出阴暗的角落,月光下,恶犬有半人高,那毛发尤为显眼,长而密,那沾满鲜血的獠牙,似乎才吃完鲜肉,格外慎人,双眼冒着幽灵般的绿光,眼里满是寒冷的杀气。
狼犬!
她大惊失色,这东西不是在几年前就已经被皇上下令禁养了吗?如今现身将军府,似乎远远没有想象中那样简单。
这种恶犬战斗力极强,和狼极其相似,也可能是狼的一种亚种,对活物特别敏感,一旦有活物掉入,它们总是把猎物包围起来或着逼到角落后,生生折磨死猎物。
因为极为凶残,才会被皇上下令禁养。
如今,养这种东西,一般只有用途,那便是杀人。
被恶犬活活咬死,这真是一个谋杀,栽赃嫁祸的好办法!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是独夫人引自己到这的,如此看来是想置自己于死地。
韩若思有些惆怅,柔情似水的脸蛋忽然间成熟了许多,逃可能是逃不掉了。
十几条恶犬口中恶涎倒垂三尺,不断发出沉闷的恶喘,那是对猎物的渴望,一字排开,将韩若思围住。她冷汗直冒,那恶犬冰冷的双眼直直盯着自己,宛如死神的凝视。
它们还在打探着韩若思,也可能是在想选择哪一种方式将她杀死。
初到长安便摊上这等事,难免有些惊慌,不知如何是好。
她丝毫不敢轻举妄动,因为她知道自己越慌张,恶犬的激情越澎湃,更不敢往后跑,只要有这种举动,所有恶犬会蜂蛹而至。
深深意识到此时应该冷静,不能还没找到机会逃跑,就已经吓得双腿发软,无法行动。
一边寻找机会,一旦准备脱身,便要有十足把握,不然等于自取灭亡。
她手中的牡丹因颤抖花瓣掉了一地。
少时,她曾亲眼看到同村小孩被狼叼走后,被咬得血肉模糊,吓得哇哇大哭,对于柔弱的她来说,那是来自内心深处的恐惧,更像是心头的阴影,吓得不断后退,慢慢向门口靠近。
漆黑的树林边,面对数十匹狼犬围攻,内心还是跌宕不安。
月光下,那恶犬龇了龇锋利的尖牙,吐出那长长的血红色的舌头,让人胆寒。
可幸的是,她还有机会,这些狼犬要把自己逼到走投无路才会攻击。
此时此刻,她仿佛时间都停止了,呼吸变得急促,手心满是冷汗。
整个院子充满着血腥,肃杀气氛压得她喘不过气来,额头上豆粒般的汗珠不断冒出……
就这样静静后退!每一步都格外谨慎,如在刀背上行走,随时都可能中招。
她双目炯炯盯着狼犬的一举一动,都不敢出大气,余光看着身后的门,大约还差十步左右,便在心里倒数……
九步!
八步!
七步!
六步!
脚下的碎石哗哗作响。
她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心莫名开始紧张起来,越靠近门口,越感觉危险。
狼犬似乎也看懂了韩若思的意图,前面的几匹狼犬,后腿微屈,前腿向前伸出,摆出一副向下俯冲的架势,两眼发出幽幽凶光。
看到这一姿势,韩若思深知不妙,分明是要攻击自己,双眼瞪到极大,恐怖使她每根骨头都发抖,什么也顾不上,猛烈转身向门外跑去……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就在这一刻,门口已经锈迹斑斑的铁门瞬间掉了下来。
咚!
韩若思猛烈撞在铁门上,额头被铁锈深深划破,鲜血沿着脸颊流下,染红了白皙的肤色,润湿素色长裙,额头犹如一朵妖艳的彼岸花绽放,炽热而诡异。
她放下手中的牡丹花,踉跄跪在碎石凌乱的地上,双手紧握着铁门杆,那双眸中充满了惊诧绝望和难以置信,她怎么也没想到这扇门竟会在这个时候关上……
定是有人刻意而为,让自己走投无路。
此时,月光格外冷清,将军府格外的寂静。
门外平静如水,芬芳依旧,门内却是绝望寒冷,死气沉沉。
见韩若思脸色鲜血簌簌直流,狼犬开始狂叫起来。
“嗷嗷嗷!”
身后传来一阵冰凉,韩若思转身只见两匹狼犬袭来,惊慌、失措、猩红的脸上满是无助,下意识的后退,双脚慌乱着蹬地,地上碎石划破了双手,后背紧贴着铁门。
“啊……”
韩若思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左手下意识挡在额前,右手手无足措的抓起地上的牡丹,几簇牡丹打在狼犬的头上,花瓣落了一地,花枝乱颤。
但这一击似乎没有太大用。
嚓!
狼犬的獠牙划破了裙袖,狠狠咬在她的左手上,忽然间,她汗水如瀑布下流,抬头呻吟,脸上满是痛苦。
“走开!走开……”她下意识甩动着左手,拼命挣扎,奈何女子柔弱,甩不掉那尖锐的獠牙,不曾眼底泛起一阵涟漪,泪水盈满悲伤的眼球,也许是内心的无助与绝望,也也许是撕心裂肺的痛,让她无法忍受。
麻木!疼痛!
“好痛!爹爹,我好痛!我好害怕,我会不会死……”韩若思低身畏缩在墙下,低声呻吟。
惊慌得犹如冷水浇身,瘫软在地上。
……
今夜的月格外寒冷。
便在这时,庭外琼楼屋檐之上,冰冷而嘲弄的勾起两抹笑容。
“还是夫人高明!不费吹灰之力,就让那姑娘走投无路……”刘嬷嬷脸色微现一丝钦佩,低声赞叹。
“呵!和我斗,简直不知死活。在这将军府里凡是敢为我不尊的,下场都跟她一样……”
“死!”
那么决绝,冷酷,毫不留情。
脸上不禁泛起一丝快感。
“夫人要弄死她?”刘嬷嬷眼底流露出惊讶。
“那不更好吗?如此聪明的姑娘,多留一刻,对我将军府多一份危险,被府里的犬咬死,传出去似乎是一段佳话……”夫人满目愉悦,对于有仇必报的她,看着韩若思此时的狼狈,无助,心里的愤懑慢慢消去。
“可是……夫人,使不得!”独夫人眼里的杀气让刘嬷嬷感到一丝恐惧,她虽反感韩若思,但只是刁难她而已,更多是想用她引出燕北王,先前是想要借夫人的手将她除去,但之后想想这样似乎不妥,也未曾想过要用如此残忍的手法将她杀死。
十几匹狼犬围攻一个弱女子,未必有些太残忍了,落入它们的口中,定是血肉模糊,尸骨无存,想想每一匹狼犬轮流上去叼走一块肉下,那种痛苦就好比将一个人绑着,用小刀将身上的肉一块块割去,这过程无比痛苦。
大夏似乎有这种酷刑,名千刀万剐,死在这种酷刑下的人,都会死不瞑目。
刘嬷嬷不免有些心软。
“有什么使不得?今晚谁也不想阻止我,我要亲眼看到那她身上的肉,一块一块被叼走,才能解我心头之恨,那绝望的小眼睛,痛苦的表情,多让人愉悦……”
“刘嬷嬷你说对不对?”
说着,夫人不禁上前几步,看着墙下狼狈的韩若思。
刘嬷嬷心头一震,夫人这疯狂的举动让人有些胆寒。
“夫人若将她弄死,还如何引出燕北王,为千夙将军立功!”
夫人转过身看了看刘嬷嬷,表情变得严肃,微微点头,似乎有些道理。
“那刘嬷嬷意下如何?”
“依奴婢之见,夫人若要解心头之恨,可以让那姑娘跪下求你,这似乎要比弄死她更大快人心。”
独夫人双眼微眯,声音变得有些低,如果不仔细听,根本不清楚:“似乎挺有趣的样子……
随后,她从袖里拿出一个鎏金口哨,慢慢放着嘴边,轻轻一吹。
“嘘!”的一声,狠狠咬着韩若思左手的狼犬收起了獠牙,所有的狼犬都退后几步。
獠牙拔出,韩若思左手上鲜血如泉水涌出,染红了素色长裙,她紧捏着伤口,现在的她多了一丝狼狈。
双手紧抱着双腿,埋头于双腿之间,身体颤抖着,紧靠在铁门上,不敢抬头望着狼犬。
不时,狼犬没再攻击,冥冥之中韩若思闻到了那丝熟悉的清香,柔和的萦绕着,手上的痛感似乎轻了许多,难道是他?
千夙来了?
是你吗?
微微抬头,脸上满是期盼,然而事实并未如此。
狼犬只是退了几步,并未散去,也不见一人。
或是是死前的幻觉吧!
她很害怕!想想自己就快死了,即使是初夏都感觉全身寒冷。
“是不是撕心裂肺的痛?要是这样,那便对了,这样才能让你刻骨铭心,才能让你好好记住我……”
韩若思循着声音看去,不知何时,屋檐之上站在两人,即使额头的鲜血流淌,修长的睫毛上挂满了血珠,有些模糊,她还是一眼认出了两人。
韩若思倚墙而立,轻轻抬头,月光柔和的洒在她的脸上,淡淡一笑:“这似乎便是你想看到的结果!”
独夫人冷笑道:“不!这不是我想看到的结果,如果你能跪下求我,我或许能放了你,让你免受着狼犬的撕咬。”
韩若思紧握着伤口,鲜血还是滴滴答答落在脚下凌乱的石子上。
她擦了擦脸上的鲜血,倚墙苦笑道:“原来你想看的结果便是我跪下求你,可能又要让你失望了!”
来着骨子里的不屈,让她对自己的决定不曾懊悔,既然夫人起了杀心,又何曾想放了自己。
对她来说岂不是放虎归山。
屋檐上,独夫人脸色又阴沉下来。正如她所说这姑娘真的太过聪明,让人有些害怕,除掉可能是最好的结果。
刘嬷嬷脸色一变,多了一丝怜悯,说道:“如果你不想死的话,还不赶快下跪!”
“妄想!”
说着,韩若思仰天看月,随后微闭双眼,眼角凝冽着泪珠。
现在的自己和死又有什么区别!即使独夫人不杀自己,自己也将会在牢里度过,若爹爹真是燕北王,自己死了,或许是最好的,不然她们定会用自己引爹爹现身。
虽有不甘,但也无济于事,要怪就怪自己时运不济。
整个庭院似乎轻了许多,少了一份灵气。
“不知死活的东西,或许只有死才配得上你这条贱命……”独夫人脸色忽然间被洪水冲散,满脸怒意。
口哨再一次响起!
安谧的树林再次被打破,其中一匹狼犬嚎叫一声,其余的也要引颈长嚎,声震四野,听了令人毛骨悚然。
“啸苍天,月明风清,孤单影只,命休矣!”韩若思深知自己再也躲不掉了,仰天婉叹,握着流着鲜血的左手,托着狼狈的身体,倚着墙壁后退。
便在这时,脚下凌乱的石子一滑,韩若思失措的倒在地上,慌乱后退,狼犬不断逼近。
退到墙角后,靠着墙壁绝望的闭眼栖息,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
额前几丝凌乱的长发在月光下飘摇。
“爹爹,女儿对不起你,愿来世再见……”
失血过多,脸色苍白,模模糊糊之中,一切都安静了下来,耳旁响起嚓嚓的声音,那是长裙被獠牙划破的声音,仿佛感觉全身被长剑刺入,撕心裂肺的痛,又仿佛脸被什么东西划破,随后流出火辣辣的液体……
忽然间又回到了床头边听爹爹讲故事安详睡去,白天游乐长安闹市的愉悦,在牡丹烂漫中轻舞,在白马背上轻吻千夙的怦然,注视着他那俊美的笑意……
屋檐之上,月光照亮了独夫人的笑容,冰冷至极!
整个将军府的牡丹,忽然间凋零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