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妆师是个眼影很重沉默寡言的人,全程和她没有什么太大的交流,只是手法相当娴熟,尤其是一开始并没有直接上手,而是安静地端详她的面部,像是在比量与角色的契合度。
后来就基本不再说话了。
江枫眠向来对旁人没有太大的戒心,也有多年舞台剧后台的经验,也没有说话打扰,安静地像个精致的洋娃娃。
Twist:“杨舒好感度+7,现在是23。看来你给她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她走出化妆室,天空已经飘起了雨,不等路吾的催促,杨舒一手提着她先前递给她的琴,一手举着伞,已经向她点头致意。
“谢谢。”江枫眠微低头,躲在伞下,接过了她的琴。
“来了来了。”亭边已经是许多人冒雨等待,江枫眠有些不太适应,不过还是安稳地坐在亭中央,打开琴袋,取出了她的琴——浔阳雀。
“这倒是把好琴。”花青出声,江枫眠眼底有笑意,冲他点点头,算是记下了这位识货琴友的脸,而后安静地把琴安置在亭中央的石台上,等待着传示开始的信号。
但是没有人喊开始。
雨越下越大,雨幕里的人都已经看不见了,她好像被丢置在空阔的亭中,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毕竟一般拍摄似乎不是这样的……
Twist:“还愣着干什么?拍摄已经开始了!”
一行烫金的字浮现在她的意识里,端的是有些醒目灼人。她理智地没有多问些什么“哪里开始了?”“DVC在哪里?”这种多余的问题。
而是马上回忆自己昨夜辛勤练习找到的感觉。
此时此刻雨已经下起来了,她不能用当初循序渐进的情绪递进,而只能马上把情绪放在那个大雨滂沱时心境的最高点……
她镇定心神,拨弦扣指,铮铮然顿起,琴势已成,悠悠然旷远的神情却含着隐悲与动容,一点一点表露出来。雨越急,琴越急,水面涟漪越急,她心中心弦之乱便越急。最后是她接上的《广陵止息》,却是她昨夜反复研究后酌情变调的版本。
雨落着,已经溅到阶前,问墨眼角含泪,哒一声,落在琴弦上,琴声骤停。
她哀婉的眼神看向铃铛似乎落入水中的地方,无实物地放空了目光,缓缓落下泪来。
她从没有和路吾讨论过剧本,但她唯一得到的信息是——路吾选角的时候看的是她《图兰朵》里柳儿的表演,如果说非要有什么路吾的想法,此处可能就是他想要的了。
江枫眠已经完成了这一段的整个表演,但是周围没有人穿过雨幕走上前,她也没有从完全的情绪中走出来。所以她没有举动。
只以问墨的姿态,明明动容气质却微凉微温,任雨水已经飘扬入了亭中,已经打湿了她的袖边襟角,依旧微微地仰头站在亭阶边像是在等谁的模样,神韵自成。
Twist:“勉勉强强81。”
江枫眠心下一喜,本来还放不下的心如今总算落了地,Twist既然都已经那么说了,那就是没问题的意思了。
果然,马上听到了“据说很严厉很凶残的”路吾导演撑着伞跑过来的画面,看着是来亭子这里接她到室内。
“刚刚不错,”路吾依旧是一副为艺术痴狂而不修边幅的样子,只是眼中欣赏的神色更甚,“可以准备三清那个本了,明天的场次。回家或者在剧组都可以。”
路吾把江枫眠送到了室内某一处已经有不少人聚集的屋檐下,就离开跑去跟进其他的场次了。看得出来,路吾亲自把她接过来这是对她赞赏有加的一个态度,既然摆在这里了,组里对她这个新人也不再有什么太多的成见了。
“认识一下,霍不觉。你应该认识我。”磁性的声音在她耳侧响起,一个气质绝佳的高大身影出现在她眼前,眉眼带笑,她抬眼一看,顿觉如中古世纪的神祇。
这就是霍不觉,不负他行走的荷尔蒙之称。
“您……您好。我、我是江枫眠。很高兴认识你。”江枫眠初时有些微微的紧张,不过马上也自信地同霍不觉打招呼。
“路吾让我跟你对一下‘三清’部分的戏。”
江枫眠抬眼一瞧,这可不正是在一处模拟山石的绿棚处。这是她第一次登场的部分,她来收取藤黄遗元。这部分很重要,清澈高冷的气息她必须拿捏正好。
昨天她并没有做这方面的训练,这让她有一些紧张。
Twist:“要不要马上做一个特训呢?”
江枫眠没想到还有这种临时抱佛脚的:“怎么特训,霍不觉就在眼前了。”
Twist:“只要五分钟……”
江枫眠抬头看向似乎是等着她融入角色的霍不觉,硬着头皮开口:“霍……前辈,我想去上个厕所,等我五分钟可以吗?”
江枫眠其实也觉得自己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素人对前辈提这种等一等的要求很无礼,所以她双手合十尽量做出一副诚挚无比的样子,以期霍不觉的宽容。
谁想这位影帝前辈意外地好说话:“没问题。”对方甚至没有一丝迟顿的意思,表现出一副你说什么都可以的样子,真正是魅力值爆表。
江枫眠投以感激的目光。很利索地去了就在隔壁的厕所,进去的时候还看到了红衣的胭脂。
对方向她微微颔首,江枫眠也淡淡以微笑回礼。
她马上把她自己关在一个小空间,Twist早已准备就绪,她的意识一个下坠,就已经像被关在无限冰天雪地中一样。
漫漫无际的冰天雪地,裹挟着一种无声无息的声嘶力竭感,整个天地只剩她一人。
“Twist!”她尝试叫唤,却发不出一声声响,也没有什么Twist会意的回应。一种可怕的孑然一身的孤寂感和弃置感把她整个人都关在茫茫无际的冰天雪地里去了。
她初时很害怕,漫无目的地走着。几度有些崩溃,几度又好像有些顿悟,好像再走几步便能忘记了自己是谁而全然被雪花同化一样。
不过冥冥中好像有声音提示她,这是特训。
她要从中感知到问墨的游于世外,又笑如繁花。死也是一种明媚,纯然的雪地里……
或许是雪地由她意识所生,那白茫茫一片纯然的雪地里,竟抽长出一树墨梅,美得不可方物。
轰隆瞬然清醒过来,江枫眠眼前是小空间的门把,她正依靠着墙,是她进来时的样子,她匆匆跑出去,毕竟意识在雪地里感觉已经过了一个世纪般久。
Twist:“别担心,刚过五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