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三姑娘这么问,本王不懂。”
穆玥琅叹口气坐下:“王爷既然不肯与我交心,我自不会勉强,既然王爷好心提醒我,我也当礼尚往来,好生提醒王爷一句,天子之怒,伏尸百万,血流漂杵,没有谁,能侥幸。”
说罢瞧着李向策面如土色,有些犹豫,但还是清了嗓子,继续说下去。
“倘若不变天,王爷左不过是过得拘谨些,被人拿捏罢了。倘若变天了,如今王爷与那位当面锣对面鼓的,当得不到什么好果子吃。倘若多云转晴,变一半又回来了,王爷也得受受天子之怒,知道伏尸百万,一个不留是什么滋味。”
李向策一连冷笑好几声,方才扶着桌子坐下,只用眼睛定定的将穆玥琅看住。
“我不知穆三姑娘如何来的这般考量,也不知穆三姑娘因谁有理这般言论。但只提醒穆三姑娘,能想到这么多,着实不是好事。莫要聪明反被聪明误,亦或是碍了某些人的眼,那岂不是得不偿失,隋珠弹雀。想来烈日当头就有人着急忙慌撑了伞,那是防患于未然呢?还是未卜先知却瞒而不报呢?穆三姑娘认为如何啊?”
穆玥琅陪着李向策冷哼几声,又懒懒坐下,索性闭着眼回话。
“多谢王爷提醒,我从不想,也不愿意卷入这一场纷争,也断不会做晴天打伞,雨天晒衣的蠢事。不管旁人问什么,我也只管一问三不知,那谁又能拿我,拿我们穆家怎么样呢?倒是王爷,得快些打起精神,好生算计。”
“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李向策突笑的古怪骇人,带着身子如筛糠般颤动,又连着笑出几滴泪来。这一笑开,竟是没有收住的架势。
“我好像能明白王兄为何非你不可了。只是不知道,王兄是为了要变天呢,还是真的倾心于你呢。无妨,都好,都好,哈哈哈哈,人无论如何我都能让他不痛快,让他怒发冲冠,心神不宁!”
说罢又陡然站起,撑着桌子朝穆玥琅逼视过去,低着嗓子,挂着冷笑,在穆玥琅耳边,吐出一口口寒气:“那依你所见,我又该当如何呐?”
纵使穆玥琅又泼天大胆,又怎么受得住这冲天的戾气与阴狠。她先前能自信镇定,也不过是因为看得清楚,想的明白,如今李向策如此失常,那借来的胆子,早就漏的干干净净。于是一连被吓退好几步,才拉着黎竤的衣裳,在黎竤身后藏住。
“王爷既已有了决断与打算,又何必来问我,王爷心里既清楚明了了,就请王爷高抬贵手,即刻移步,呆的久了,担心隔墙有耳,纸不包火。”
李向策也不再逼上前去,只一瞬就变了脸色平静的坐下,闭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抿着嘴唇,一会摇头,一会又点头,阴晴不定。
也没坐多久,就一言不发的起身离开了。
待李向策走了,穆玥琅才松了一口气坐下,在桌上撑着额头,细细思索。
黎竤在穆玥琅身周三四步处站定,不发一语,也不再上前去,心头百般思虑,千般忧心。
他素来知道穆玥琅是个聪明通透的,却不知道她竟是个如此相看四方,巧捷万端的。
如此只觉得自己心头酸楚,越来越看低自己。
他有一身武艺,但又只有一身武艺。义气换不来饭吃,胆识得不来钱花,江湖挣不了功名。
那么,他该当如何。
李向策回到府中,煮得一壶酒就在石林里坐下。
这是府中最安静的地方。
他回想这几年的种种,都还历历在目。
官家初登大宝,母后为了让官家放下防备,能好好对待他们两兄弟,于是自请去了皇陵,为先帝守一个了无终期的冥孝。
两兄弟一个八岁,一个六岁,就被绶了封地。
念在母后的情分,才准了他们不用留在封地,可以在京中开府。
但细细想来,究竟是念着情分,还是为着防着他们在封地有着储备与势力?
上次让王兄回封地理事,是真心还是试探?
母亲自请去皇陵不过四年,就无疾而终,没有一点征兆。是巧合,还是官家不欺暗室?
如此想着,一壶酒都已下了肚,早已似醉如痴,昏昏沉沉。
不出一时,又酣然入梦,梦里颠倒不清,却逼得他泪水连连。
梦里,他还是那个无忧无虑,天真烂漫的孩童,和哥哥在花园中嬉戏,与母后在山头放着风筝,与父亲下棋对弈,每每偷子,父皇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梦再好,都会醒。
梦就是梦,与现实隔得太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