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好是双休日,罗萍的父母都在家,见罗萍一回来,老两口都很高兴,她妈妈谢雪梅忙上忙下的,把家里好吃的都摆了出来:在学校饿坏了吧,快吃点零食填填肚子,妈妈马上去给你做好吃的。
他爸爸罗大伟用手托了托眼镜,看了一眼罗萍说,看来学校的生活比我们那时好多了,四年下来,萍萍倒是长高了长结实了。
“爸,你也不看看是什么时代了,国家经济发展了,学校条件好多了,最起码饭是能吃饱的呀。”
罗大伟是苦出身,靠读书靠高考才改变自己命运的,他对这个国家的发展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对自己的下一代也寄予了希望:“有目共睹啊,这二十多年的改革开放,国家面貌是日新月异,翻天覆地,萍萍,你们碰上了一个黄金时代,要把自己的黄金岁月充分利用好啊。”
谢雪梅削了一个苹果递给罗萍:“萍萍,快毕业了,你工作怎么打算的,让你爸和妈帮你参考参考。”
罗大伟放下手中的书,取下眼镜,望着女儿,很是期待:“有什么好的打算,说出来听听。”
罗萍正在吃着苹果,更在想着如何把事情说圆,她歇了口气说,爸妈,等女儿吃完苹果再说吧,工作的事不急在一时啊。
谢雪梅看着女儿吃苹果的样子,很是心疼,看来这孩子在学校不太会照顾自己:“你慢点吃啊,不用着急!”
罗萍边吃苹果,边在思考,她在想,太直接的话父母肯定一下子接受不了,还是得迂回包抄才行,她漫不经心地说,妈,你觉得农村怎么样?
“你爷爷奶奶在世的时候,你不是去过吗?”
“没什么印象了,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
谢雪梅对农村一直都很忌讳:“我可印象深刻着,第一次跟你爸回去的时候,差点把我吓哭,上个厕所都提心吊胆的。”
“你那都是老皇历了,农村现在大多都盖楼房了,厕所跟我们城里差不了蛮多。”
罗大伟毕竟是农村出来的,对农村有一种难以割舍的情怀,他附和着说,雪梅,你不要老眼光看人,农村现在也不是过去的农村了,生活条件改善了很多了,不少城里人还跑到乡里养老呢?
农村的落后已深深地烙印在谢雪梅的心上,她不屑地说,麻布袋绣花,底子太差,再绣也绣不出锦绣山河来,那些跑到乡里去养老的城里人只怕是拌了脑壳。
罗萍见她妈妈的脑袋就像花冈岩一样,又灵光又顽固,她只好现身说法:前几年我去农村进行社会实践调查的时候,那里条件就已经不错了,现在又过去三年了,肯定越来越好啊,您不是经常教导女儿,万事要向前看嘛。
“你就是水里讲出火来,我也只信那么多,你以为你妈妈就是个老土,不懂社会变化,新闻里还经常报道着,农村有点能力和文化的人现在都跑出去了,只剩下一点老弱病残和游手好闲的人。”谢雪梅的固执就像那灭不掉打不死赶不走的蟑螂一样,生命力极其顽强。
罗大伟非常理解堂客对农村的偏见,才结婚那会儿,每到逢年过节他就犯愁,父母一个劲地叮嘱,过年要把堂客带回去,莫又一个光杆司令回。
这边堂客死活不愿意跟他回乡里去,说是要转四五趟车,路又颠簸,坐在车里跟坐过山车一样,胃液都吐光了;洗个澡,用脚盆,一点香皂水洗来洗去,怎么洗都洗不干净,还随时要提防别人来偷看;上个厕所跟打仗一样,一个麻布袋挂门口,提心吊胆的,蛆虫爬得到处是,看着就恶心;吃饭的时候更搞笑,一口火塘,一个吊锅,锅里一个混合菜,一家人就用筷子在里面捞来捞去,谢雪梅每顿饭都咬牙切齿地才吃完。总之,在她眼里,农村是一无是处的。
在这些日子里,罗大伟是左右为难,一边是父命难违,一边是堂客的执拗。但是,不管工作多难做,他都得厚着脸皮,低头哈腰地做堂客的工作,最终,真情战胜了谢雪梅的执拗,她还是很无奈地屈服,跟着她回了乡里。
百闻不如一见。罗大伟想改变一下谢雪梅对农村的看法,同时,也很久没回乡里去看看亲戚了,挺想他们的,便提议,要不我们搞一次乡村旅游,回老家看看吧。
罗萍没想到父亲的脑袋这么灵泛,想出了这么个绝招,真是帮了自己大忙,她极力赞同:爸爸的这个主意太好了,妈妈,我们明天就出发吧。
谢雪梅见这妇女俩兴致这么高,也不想扫他们的兴,沉思一会后,她说,去可以,但要租车去,一天打来转,不在乡里歇。
罗萍巴不得这样,毕竟她不能让李浩明等得太久,不然,他会多想的,她马上同意:爸,那你就负责租车,我和妈负责准备些东西。
罗大伟的父母去世得早,含辛茹苦地把他带大,送他读完大学,还没来得及享他一点福,就先后去世了,更让他耿耿于心的是,因为工作太忙,自父母去世后,很少一家人为两位老人扫过墓,实在是有点不孝。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个全家都愿意回老家的机会,他当然是喜不自禁的,很干脆地说,放心,车的事我亲自解决。
二十多年的改革开放,尽管农村出现了一些新的问题,但确实发生了巨变,到家的道路都硬化了,村里大都盖了钢筋水泥楼房,厕所大多是水冲式厕所,家家有电灯了,自来水也接到每家每户了,生活习惯也改善了,很多家庭都是桌式吃饭了,条件好的家庭甚至彩电冰厢也有了。
一天的行程,收获是满满的,谢雪梅内心的固执也开始冰释了,她第一次为农村讲了一句公道话:比我想象的好多了。
罗萍要的是她妈妈的这种改变,她趁热打铁说,妈妈,农村虽然还比不上城市,可是天比城里蓝,水比城里甜,亲情比城里浓,我觉得也蛮好的。
龚雪梅有点警觉了,冷不丁地问:萍萍,我感觉你最近怪怪的,是不是在打什么鬼主意啊。
罗萍预感到不妙,但目前还不是亮出底牌的时候,不然,一手好牌会被自己打烂,她娇嗔地说:“妈,你就这么看女儿啊,就算女儿有什么主意,那肯定也是好主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