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伊多赛斯船厂
海曼将手中的果汁放在桌子上笑了笑,开始讲述他跟保罗的故事。
我跟保罗的故事啊~还真是有很多呢!如果是在五六年前,我一定不敢回忆我们相遇前的那段刺骨的往事。现在经历了人间温暖,拥有了太多幸运的我可以很轻松地面对它。那里面的心酸苦痛似乎只剩下一个模糊影子,没了情绪,没了生气。
生命最开始的那两三年发生过什么我都不记得了,我的父母是谁,我的家人在哪,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都不知道。
记忆的起点是一个特别冷的冬天,那年我差不多三岁,一个人在这个荒凉的岛上游荡着。哦,对了,那时船厂还没有开始建,岛上只有光秃秃的树木和贫瘠的土地。人们被生活压榨着残存的生命力,用心口最后的一点热气孵化着一种叫做希望的东西。
那个冬天真的好冷,无论是在太阳下还是在角落里,都能感到有如刀割般的海风吹来。我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街巷间,寻找着任何可能对我有帮助的东西,一张纸皮、一块破布甚至一个玻璃瓶,对我来说都是不可多得的宝贝。
生存的本能驱使着我不断地寻找食物,可就算是花掉所有的时间去寻找,我还是饿着肚子。运气好的时候可以碰上一小块发霉的黑面包,在水坑里泡一泡就能下肚。饿急了的我也曾在海边捡死鱼吃,那样腥臭的东西也需要从野狗和水鸟的嘴里抢夺。
不吃东西就活不下去,但是活下去不只是要吃东西,还要睡觉!夜晚对我来说就是刑罚,它用寒冷笼罩着整个世界,无论躺在哪里都躲不过去。
最开始我是睡在墙角的,后来别人来提醒我说:“嘿,小子。你不能在这里睡,会冻死的。如果你死在这里,我们可没有多余的力气帮你收拾尸体。去别处吧!”
不能在墙角睡我就去海边的岩石缝里睡,虽然两边都有遮挡,但还是异常地冷。一晚上要冻醒好多次,根本休息不好。后来我想到一个好办法——白天睡觉晚上出去找食物。就这样,我白天躺在沙滩的巨石上晒太阳,晚上去街巷里找吃的。就算天气不好,白天也会比晚上暖和一点。
有一天一个大老板来到岛上,他带着一群人在岛上转了好几遍,最后他决定在这里建一个船厂。土地是最便宜的,人工也便宜,这里属于都城海域运输会很方便。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船厂终归是拯救了整个岛,拯救了岛上的所有人。大家心口的期望破壳了,不过出来的不是希望,而是奇迹。
船厂开始建立,岛上所有人都去工作了。大老板从其他岛运来大量物资,所有在船厂工作的人都能在食堂吃饭。我也想去船厂工作,但是我年纪太小,他们不要我。不过船厂招工对我来说也是好事,因为食堂丢弃的剩饭可比垃圾堆里的黑面包好多了。
借着船厂的光我解决了吃饭问题,晚上我会先去船厂的食堂门口,那里的大叔大婶们人都很好,他们会专门给我留一份大餐。吃过饭我会沿着船厂的地基转悠,看着这里一天天地变好,我的心情也好了很多。
当船厂的办公楼建好之后,就有很多人搬了进去,也有很多人在附近开了小作坊,做一些小活。保罗也是那个时候开的铁匠铺,有一天我走到铁匠铺门口时感受到里面冲出来的热气,忍不住在那附近多待了一会。那里的热气比白天的阳光暖和多了,我很好奇这样温暖的热气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我在铁匠铺门口转悠着,偷偷地往里面看去。
保罗注意到了在外面走来走去的我,他走出来打量了一下问:“你有什么事情吗?”
我低下头不敢看他,只是摇了摇头,保罗没再说话走进铺子继续干活了。我舍不得这样的温暖,没有走开,继续在门口晃着。过了一会儿保罗打开门说:“进来吧,外面又黑又冷可不适合散步。”
我看到从铺子里冲出来的光,淡金色的,很亮却不刺眼,怀着满满的好奇我走了进去。当时铺子里很乱,很多东西都散放在地上,在铺子最里面有一个烧着火的炉子。保罗从杂物中翻出一个小矮凳放在离火炉不远的地方,然后拍了拍说:“来,坐在这里。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海曼。”
“海曼什么?”
“就是海曼。”
他笑了笑说:“好吧,你休息一下!唉~老天为什么这么不公平,我一大把年纪了还要忙着工作,这样年轻的小伙子居然可以散漫地到处晃悠。”
保罗递给我一杯水说:“喝点热水暖一暖,休息好就回家去吧!我还有好多工作要做,可不能陪你浪费时间。”
“我没有家!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干活。”天知道一向不跟人说话的我为什么会有勇气说出这么长的一段话。也许是屋子里的热气化开了冻僵的嘴唇,也许是化开了别的东西。
“你没有家?你的父母呢?”保罗听到我的话皱着眉问道。
“死了,都死了。”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的父母去哪里了,只是听大家都说他们死了,那就死了吧!我尽量微笑着,将这个我也不太确定的答案说出来。
保罗看着我愣住了,也许是我的微笑触动了他。他蹲下来拍拍我肩膀说:“这样精神的一个小伙子到处乱逛可就有些浪费了!我叫保罗,是这家铁匠铺的老板。如果可以的话,你就在我这里帮我干活,我包你食宿,每个月再给你一些酬劳怎么样?”
这句话直到现在我还记得清清楚楚,它对我来说就像天神降下的圣光,笼罩着我的内心。我不确定地问:“我可以睡在这个炉子旁边吗?”
“可以,只不过要注意安全,不要被烫到。”
“我可以天天吃到黑面包吗?”
“嗯~这个我不确定,因为我有更好的白面包,以及甜美的果酱。”
“那我可以一直待在这里吗?我可以一直帮你干活吗?”
“当然可以,只要你愿意!”
“谢谢,谢谢先生!谢谢~”
那天我哭了,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整个寒冬都没有让我掉一滴眼泪,这样的几个问题却让我的眼泪崩塌似的流下来。后来听保罗说,那天我的脸上没有表情,双眼却不住地流泪,没有哭喊只是流泪。最后可能累了,睡了过去。
后来我就开始帮保罗干活,刚开始我做什么都做不好,很担心他会把我赶走。我就认真观察他的动作,拼命地练习,无论他让我做什么我都努力做到最好。慢慢地我也能帮上忙了,也能更好地理解他的意思,只要他提一句我就能按照他的意思将事情做好。我们的合作越来越默契,我的心也越来越踏实。这样,他应该不会赶我走了!
船厂走上正轨已经是四年之后了,那时候船厂每天都会将一些零散的活交给保罗来做。我帮着他把这些工作完成,他也会将他的技术和知识传授给我。
船厂的技术组主任刘易斯先生跟保罗是好朋友,他们经常一起讨论一些技术方面的话题。我听他们聊天,也学到很多知识。后来船厂壮大了,技术组想让保罗过去帮忙,可是他不感兴趣,他只想做自己的研究。所以他就向刘易斯先生推荐了我,说我是他的弟子,完全可以代替他进技术组。这件事刘易斯先生没有同意,只是让我先在车间实习一段时间。
开始在船厂实习之后,保罗让我以后叫他师傅,说是这样我才能得到船厂的重视。其实我并不想进船厂工作,我更愿意留在保罗身边照顾他。但这是保罗的意愿,我不想让他失望。
后面的事情就很简单了,我一边在车间实习做一些比较细致的活,一边帮助工人们解决一些难题。再后来就遇到了你们,然后我们就聚在这里聊天了!
赫莱尔听了海曼的故事,心里的想法开始动摇了。海曼是保罗从地狱里拉出来的,赫莱尔也觉得他应该陪在保罗身边。“原来你经历过那么悲惨的事情,好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嗯,都过去了!”
他们聊着聊着就转移了话题,又开始讨论商船的结构和制造工艺。另一边船厂员工宿舍楼一间大的套间里,保罗和帕尔梅拉也在聊着。
“这个赫莱尔你们有没有查过是什么人?”保罗靠在沙发上歪着头问道。
坐在对面的帕尔梅拉耸了下肩膀回答道:“没有,我们现在可是合法商人,情报那一套早就废弃了。”
“哼!你们会舍得放弃情报网?!你们能够快速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难道只是靠你们的勤奋努力?”
帕尔梅拉用手指敲了敲沙发的扶手说:“赫莱尔我们真没去查,不过我们大概猜的到他是谁。”
“说说看!”
“现在铁棘城的风头可是一时无两,这些你应该听过。我们之前得到一个消息说,铁棘城的两个守护者收了同一个少年作徒弟。这个少年实力强大,多次出任务歼灭海贼,是铁棘城的新星。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个少年就是赫莱尔。”
保罗听了这个消息坐直了身子说:“刚才拜托你的事情,不要忘了!我走了!”
“你一定要这样做吗?要不要跟海曼商量一下。”帕尔梅拉站起来送保罗出门。
“不用了,他会听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