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过去了,明天就是春节。上午给江峰打电话得知我反复催促的高洪儒讲用材料终于完稿,就蹬上车赶紧去了七中。
“高老师自己写了个初稿,我拿过来又改了改,如果觉得有不妥的地方你再修改一下吧?”江峰说着把材料递在我手中。
“江老师这篇幅好象有些小?”我没细看材料的内容,可觉得拿在手中这五六页的稿子太短了点。
江书记一脸为难,推辞说:“高老师说他没啥事可写了,鲁强你就给费费心吧?”
虽说心中有些失落,可面对自己昔日的老师,只好应付道:“好,江老师有您这句话肯定没问题。”
“过年了,学校分鱼我给你弄十斤。”临离开时在门外江老师突然塞给我一包东西,并帮我用细绳绑在自行车的货架上。
回家打开一看是两样鱼,各五斤。一种是小脑袋扁圆身子肉滚滚的燕鱼,家里根本就没见过。另外是宽宽的大海带鱼,这可都是年宴桌上的稀缺物。
“这是咋回事呢?”对老师送的东西我有些不解。
翠花也纳闷地告诉:“刚才政府办张宝玉副主任派人送来一桶豆油呢。”
“真是怪了。”我摇摇头,觉得自己只是组织部的小科员,也不能帮别人办啥事,为啥大家突然都高看一眼了呢?心里很纳闷又百思不解。
“你们组织部前几天分了牛肉,粉条,蘑菇,白酒等,年货已样样具齐。看来今年过春节桌上的菜要比往年丰盛得多了。”翠花喜形与色地说。
怕过年当天菜价太贵,我就和翠花去了北市场,可菜价已经成倍地上涨,几毛钱的黄瓜卖到了一块钱,那青椒,蒜苔价涨得更多。
“咱少买点吧?过了初五就有卖菜的,价格也比现在便宜得多。”见青菜都这样贵,妻子有些舍不得花钱。
最终俩人在市场里转了一圈儿,只花了十七块钱买几样青菜,就算办置了年。
早年听姥姥说:“过年烟筒先冒烟,秋后高梁先红尖。”
不知这句话准不准,可过春节谁不图个吉利企盼迎来一个丰收年呢?虽说自己已不是农民了,可这些年一直沿袭这样的习惯,所以早早的就起床了。过年要贴春联,办年宴不说,就连换洗的衣服也要准备好,都说头初五不好洗衣洗头的,今天要做的事情特别很多。
昨夜下了一场不大的雪,早上已经雪过天晴。翠花收拾完屋子就开始忙碌早饭,我领着东辉拿着扫帚铁锹在饭前就把院子里的雪收拾干净。
“春苗东辉你俩快把新衣服换上。”
早饭后妻子洗衣服,两个孩子穿上了新衣裳,高高兴兴地蹦呀跳呀地在院子里追逐玩耍。
“媳妇你操劳一年了,今天我做饭,也让你好好享受享受。”贴完春联就着手准备年饭。
翠花上前来伸手掐住我腮帮子,撒娇道:“老公你今天是咋了,在外边没做对不起我的事吧?”
“媳妇别闹,今天我要亲自下厨做几个菜,好好庆祝一下这进城后全家的头一个团圆年。”
父母搬来了,户口也落在了城里,我鲁家已脱胎换骨地地道道变成了城里人,这不仅让屯里人看着眼馋,我这个当儿子的脸上也觉得光彩,所以这个年就格外兴奋。
“只要你不嫌弃我土,就是累死我也愿意。”为了把这顿饭弄得更丰盛,翠花又扎起了围巾,俩儿一直忙乎到了午后。
下午两点多钟年宴开席,十二个菜摆得圆桌上满满的。父亲端起酒杯瞅着桌上丰盛的酒菜高兴地说:“好日子来了,过去咱家在屯里那么穷,大人孩子受那么多的苦,真不敢想还会有今天啊!”
“早些年那苦日子过的就别提了,过年买不起蘑菇,吃顿小鸡炖酸菜就算是最好的。”母亲一边品尝着鸡炖蘑菇,感慨万分地叨咕着。
翠花给父亲夹了条油煎鱼放在碗里。“叔婶你俩都尝尝这南方的燕鱼好不好吃?”
“这鱼肉头回见到,挺鲜亮这味道,别说还真挺好吃。”父亲吃了一口鱼,抬头跟大伙夸奖说。
“来,过年了,愿叔婶健康长寿晚年生活幸福,也祝咱全家的日子一年更比一年强!”我举起杯来和父亲碰了一下,高兴地给全家拜年。
“俩孩子小时候家穷,啥也捞不着吃,一年到头连个糖块苹果都见不着。”看着东辉和春苗吃得那么香,都啃骨头弄得两手是油叽叽的,翠花很内疚地说。
父亲放下酒杯,插嘴感慨道:“过去家家都那啊,才走上好社会。”
翠花接着又回忆说:“在农村时早上一做馒头或烙饼,孩子都乐得直蹦高儿,就盼着上学能带到学校里去吃。”
饭后父亲酒有点多,脸红红的,我急忙倒了茶水端过去。他瞅瞅我拉开了话匣子:“过去咱家就是下眼皮,在屯里没人能看得起。可现在不一样了,连村干部见到我都陪着笑脸说话呢。”
我接过话茬说:“叔,咱家是苦尽甘来,这一切都多亏党的政策好啊!”
喝了口水,父亲放下杯子他又自豪地说:“咱这吃红本领供应粮,搬进城里住的好日子,让可孤店人都眼红羡慕去吧?”
瞅着父亲已老了,他为了这个家劳累了一辈子,觉得以后应该让他享享清福。父亲已年过六十,今年承包田就得交回村里再没有了收入。
虽说这搬进城里吃喝哪都用钱,日子过得很紧巴。前几天我和翠花已商量好从今年起给俩老人拿养老费,就趁机告诉说。
“叔婶,你们以后也再不能下地干活了,我们每月给你们四十元养老钱,你俩看中不中?”
父亲瞅瞅我,很吃惊地问:“一个月四十元,这一年加起来可就四百八了,鲁强你才挣多少钱啊!”
“叔,我是这么想的:我现在工资是一百二十多元,家里加上你和我妈俩儿共六口人,平均一摊正好每人二十块钱。”我跟父母算着帐,解释这四十块钱的来历。
听我这一说,父亲张嘴乐了:“这几天我正为这事犯愁呢,你说翠花也没工作,又供俩孩子念书,你们家也挺困难的我真没法张口提这个事儿。”
“鲁钢如今也上班了,明个儿让他也每月给拿四十元,我和你叔俩就要吃有吃要喝有喝的了。”母亲说着自己哈哈笑了起来。
“爹明天过生日,你手里的事急,我自己回乡下去吧?”
年过去了,一眨眼就是正月初四。中午翠花领着俩孩子坐外甥女婿许俊林的解放汽车回乡下娘家去。
“鲁强你们那里肯定很忙吧?”我一个人在家,晚上去父亲家陪吴大姨家的大姐夫贾俊玉一起喝酒。
“姐夫过年好!可不是吗,我这手里压着个材料,年都没过安生。”
姐夫本是当村人,当兵回来被战友母亲安排在城里当了工人,人向来老实厚道没啥话语,勤劳能干身上还留着农村人的质朴。
“忙点好!这是领导的信任。”父亲笑眯眯地说。
当初姐夫在城里的生活可是自己最羡慕的,加上这些年亲戚走动得比较近,所以一见面了就显得特别的亲切。
“过年了,咱们爷仨今天得多喝几杯。”父亲非常喜欢这个外甥姑爷,我们三个酒自然就越喝越高兴。
“鲁强你们组织部比武装部强多了,县大院那地方可不是一般人能去上的。”贾姐夫撂下酒盅赞叹不已。
父亲瞅着姐夫说:“外面的事我不懂,可我听说那组织部就是个清水衙门,啥好事没有上班还挺紧。”
“那可不一样,混几年鲁强将来要是能当上副部长,我们也能跟着借点光,或许能帮着调个好单位啥的。”姐夫争辩着说。
我听着非常好笑,这简直是在说梦话,赶紧反驳他:“姐夫,我三十八岁才混上这个小科员,你说咱上边没人提拔,家里又没钱送礼,这事哪敢想啊!”
“那可没场说去,鲁强你说不上哪天就又高升了呢。”
我敬了一口酒,又接着说道:“机关讲究的是论资排辈,别说是我刚来,现在我们单位里有五六个科员都已干八九年了,我就是熬到老恐怕也当不上副部长的。”
“咱们也不求那大福大贵,过平安日子最好,能进县委大院上班鲁强你就知足吧。”父亲一贯把名利都看得很淡,从不刻意奢求什么,他安慰着我说。
贾姐夫喝多了,满脸通红说:“老姨夫说得也对,咱们都是后孤店人,你说当年鲁强那情况,仅十多年的光景,谁敢想能混到现在这地步?”
“姐夫,顺其自然吧?是党给我了机会,不然我还是个农民,恐怕这辈子就土里刨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