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珠夫妇随着沈大夫人一块来到玉湖边,已是夏季,玉湖的景色别有洞天,湖边垂柳轻拂在微波荡漾的水面,莲叶生长的十分茂盛。日头下的一片碧绿中若隐若现点缀着红莲、白莲。沈云珠突然想到那日,也是夏日,她与倾城、瑾德在此嬉戏,仿佛发生在昨日一般。此刻,清凉的湖风拂过沈云珠的面庞,她不禁有种“人面不知何处去,荷花依旧映日开!”的感慨来。
沈大夫人的尖叫将沈云珠拉回了现实,沈大夫人急冲冲朝湖边奔去,嘴里不停大声呼唤着“宗儿!”她的大哥沈元宗此刻身在湖里,水已经蔓延至他的腰部,他似乎没听到沈大夫人和众仆人的呼唤,脸上洋溢着天真的笑容,头也不回地继续朝水深的地方而去。
沈大夫人吓得双腿一软,瘫倒在湖边草地上,伤心的眼泪从她的眼角溢出来。沈云珠朝身边的一众仆人喝道:“还不下水去将大少爷拉回来!”几人小厮跳下水去,一个浑身湿透的小厮跪在地上,朝沈云珠道:“小得们刚才下水去拉过,可是大少爷会功夫,谁都无法靠近他!”
这小厮说得没错,大哥确是功夫不错,自己的功夫也是他传授的,这些毫无功夫的小厮们怎么能抓住他。沈云珠想到这里,心中的不安隐隐升起来,她看了一眼湖中的沈元宗,湖水已经漫过他的胸膛,他若继续往前走下去,只怕性命难保。
沈大夫人已经吓得晕了,她身后的一众丫鬟婆子乱成一片,谁也不敢拿主意,沈云珠走到湖边,想也没想,径直下水去,大哥一定不能有事!
她刚迈开一步,一个敏捷的身影朝湖面纵身一跃,遁至大哥处,只听大哥“啊!”一声,水面上已不见他的人影。待沈云珠反应过来,沈元宗浑身湿淋淋地躺在岸上,只听见孙岳之朝周围的下人喝道:“还不过来按住大少爷!”几个小厮立马扑上去,将他按住,以防止他再次下湖。
沈云珠呆站在水中,瞅着岸上的孙岳之,他的双脚已是全湿,刚才是他救了大哥。大夫人身边的王妈妈见大小姐还立在水中,赶紧吩咐两个小丫鬟过来,将她拉上来。
沈大夫人晕了,沈大少爷还是疯癫的状态,其它丫鬟婆子们早已乱成一团,孙岳之吩咐一行人找个最近的院子,先将他们安顿下来再说。大夫来了没多久,沈大夫人就醒了,她一醒就拉着沈云珠哭道:“你大哥呢?”
“大哥没事,现在大夫正在另一个房间给他诊治,”沈云珠扶着沈大夫人坐起来,拿起一个抱枕垫在她的背后,吩咐丫鬟去泡杯安神茶来,“母亲,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沈大夫人一听,半响不言一句,徒干巴巴抹泪。沈云珠见此,又道:“难道,是落榜受刺激了?”
沈大夫人听罢,停止抽泣,以手帕拭泪,“他这个情况,哪里能参加春闱!”
沈云珠心道:没参加!前些日子不是说参加了吗?她一脸疑惑地瞅着沈大夫人。
沈大夫人神情哀戚,叹道:“本来是逼着他报了名,考试的前几天突然发癫起来。”她连叹几口气,一脸后悔,“如果当初留下她,今日之事就不会发生了!”
沈云珠听她母亲的话,不禁道:“是因为绿姝?”沈云珠心里不相信大哥是个这么容易被打倒的人。
沈大夫人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令沈云珠更是不解起来。
“这个我也不清楚,你大哥确是自那以后,时不时疯疯癫癫。人清醒的时候还行,只是,突然就会发癫,做一些奇怪的事,上次发作将自己院子里的花草全部拔了,坐在枯死的花丛里痴痴地笑!”沈大夫人的眼中满是痛苦。
大哥病的这么严重,她怎么没听说过“没请大夫看过吗?”
“怎么没看过,你父亲托了关系,连太医院的院判也请来,只说心智受刺激,却毫无对策!”沈大夫人说着又抹起眼泪来。
沈云珠拿起自己的手绢替她拭泪,劝道:“哥哥既然这样了,母亲难道想一直由着他这样下去?”沈大夫人哭着,“不然呢?”
沈云珠继续道:“哥哥这般年纪,母亲就没想过寻个嫂子来照顾哥哥?”她顿了一下,“多个贴心的人照顾,以后有了孩子,说不定哥哥心里的结自然会解开!”
“哪里没想过,”沈大夫人泣道,“几年前,我和你父亲就打算给你大哥把亲事办了,你大哥的脾性你是知道的,他那么倔强又有主见的人,喜欢四处游学,自在惯了,硬是不同意那么早娶亲。我就说,你当老大的不娶,元哲怎么办?他听后就跑去找你二哥,你二哥平日里不怎么说话,也是个有主意的,跑来跟我立下誓言,未取得功名就不娶亲!”
沈大夫人一脸悔不当初,“你父亲不但不反对,还赞成他们的想法,说什么儿子还年轻,等几年也无妨,话不准取得功名后,可以结下更好的亲事。当时要是我再坚持一下,说不定他俩的婚事都定下来了,也不至于发生后面那些乌七八糟的事。”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母亲也无需自责。”沈云珠宽慰她,“凭着咱们家的情况,现下给大哥寻门亲事也不晚啊!”
沈大夫人的声音满是无奈,“我和你父亲将京城里能提亲的人家都提了个遍,刚开始都说得好好的,可人家一打听到你大哥的情况,就反悔了!”
沈大夫人叹一口气,道:“京城里的人,都精得很,虽然我们沈家是三品大员的门第,你大哥这个样子,仕途怕是没指望了,谁愿意将女儿嫁过来?”
沈云珠见母亲憔悴不堪的样子,心如刀割一般难受,想了想,又道:“不一定非得在京城找,去附近的州府看看,哥哥这个情况,女儿觉得,门当户对倒是其次的,最重要是要找个心地善良,温婉柔顺、有耐心的。”
沈云珠的话令沈大夫人止住了哭泣,她瞅着女儿清明的眼睛,丰满的脸,刚欲开口,王妈妈带着二少爷沈元哲进来。沈元哲一把走上前,“母亲,您还好吗?”
沈大夫人见是沈元哲,微笑道:“老骨头一把,老是会有些病痛的。你父亲呢?”
沈元哲道:“父亲在大哥房里,我见大哥已是安稳睡去,便直接过来瞧瞧母亲!母亲没事就好!”说毕,直接在床前的小茶几上坐下。
“妹妹,这大半年来在平西侯府过得可好?”沈元哲关心道。沈大夫人也看向沈云珠,她当然关心沈云珠在夫家的日子。
沈云珠避而不答,笑道:“二哥这次高中,真是为我们沈府祖上添辉!”沈元哲听罢,只是笑了笑,看来,近日连连的恭维,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妹妹以后多回来走动,陪母亲说话!”三人正聊着沈成业进门来,沈云珠和沈元哲赶紧起身给父亲行礼。
沈成业朝沈云珠道:“回来去见过你祖母了吗?”
“还没!”
“那去见见吧!”说罢,他又朝沈元哲道:“你母亲如今身子不利索,你陪着你妹妹、妹夫一起去见见祖母!”
沈云珠见父亲那个样子像是有话要单独和母亲说,父亲刚刚从大哥房中而来,怕是和大哥有关,便朝沈元哲道:“二哥,我们去给祖母请安吧!我都好长时间没见到她老人家了!”
沈云珠一行人来到沈老夫人的竹青堂,雨薇见大小姐和二少爷来了,赶紧进去通报。沈老夫人坐在罗汉榻上抽着旱烟,一脸愉悦地享受,见沈云珠进来,脸色冷了三分,沈云珠因此脚步慢了半拍,不敢上前去。反倒是她二哥沈元哲快步上前,踱至沈老夫人身边,道:“祖母,元哲和云珠来看您了!”他的语气轻快,夹着几分亲昵!
沈老夫人见是自己有出息的孙子,满是皱纹的老脸露出安慰的笑来,道:“真是个孝顺的,还记得来瞧我老婆子!”
沈云珠夫妇给沈老夫人行礼后,一同坐在沈老夫人的下方,沈老夫人并未同他们说话,而是拉着沈元哲问东问西。
时间一晃过了大半个时辰,沈元哲见快到午膳时间,便欲离去。沈老夫人突然唤住沈云珠,像是警告训诫般道:“云珠啊!人活一辈子,最重要的始终是血脉亲情!哪些事情可以做,哪些事情不可以做,你自己心里要有把称才行!”
沈云珠当然知道沈老夫人所指何事,看来她是认为自己和母亲合伙坑了倾城,虽然觉得难受,还是朝沈老夫人盈盈一拜,“云珠谨记祖母的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