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远处一个身姿摇曳的身影向前走来,往近处一看,恰是一个面目清秀脸上肃穆的太监,这个人正是景绪帝的大内总管高庸高大总管,向她走了过来。
高庸略微拜了拜叶首辅,道:“奴才拜见叶阁老,见过清歌小姐,陛下在养心殿传召,请小姐跟杂家速进宫。”
叶清歌看着叶书杬略微一笑,眉眼之间尽是天真可爱,“父亲莫要焦急,陛下英明,定能还我一个公道!”说罢,便又对着高庸微微一笑,“劳请公公带路。”
高庸心里到有几分高看这叶府嫡女,平常的女子遇到这种大罪,不是求家人庇护就是哭闹不停,而这叶大小姐却依旧如初,这份胆色是世家嫡女中头一份。
高庸面上不显,而面色却已和缓了几分,也安慰了一句,“叶阁老莫要担心,小姐钟灵毓秀,陛下也会有几分怜惜。”
叶书杬听着这话瞬间变了脸色,怜惜这一词,绝不是简单,这就代表着在陛下的心里,怕是有七八分相信这是清歌的罪责。
这一次,怕是来势汹汹了。
…………
养心殿
走进养心殿,淡淡的龙涎香萦绕鼻尖,明黄色的帷幔笼罩在殿前,双龙戏珠的宫柱立在殿前两侧,平添了一股威严气势,只是隐约听到女子的哭声,娇柔哀怨。
宫婢打上层层帘子,只能远远可见一个明黄色的长袍,上面绣着沧海龙腾的图案,袍角汹涌的金色波涛下,衣袖被微风捎带飘起。锐利的长眉微微上扬,更衬的墨玉色的丹凤眼愈加深重,仿佛能把人吸入那无边的黑暗一般。这便是景绪帝谢书澈。
两边坐着严肃公穆的皇后、芜贵妃和伤心哭泣的顺妃,皇后依旧是高高在上如同庙里的佛祖,严肃之间略带三分怜悯与慈悲,芜贵妃面上柔情似水,眼中显露出的焦急和担心却是无法抹去。
叶清歌心头一暖,也许这就是叶家人,在外面刚柔并济,而内里却是一股柔情,分外偏袒自家人。她略微向芜贵妃颌首,示意她不要担心。
叶清歌依礼三叩九拜,“臣女叶清歌,拜见陛下、皇后娘娘、贵妃娘娘、顺妃娘娘、大皇子、九皇子。”
顺妃看着叶清歌姑侄两个眼神交流,就更是不忿,揩泪的绢子狠狠一扯,不管不顾尖声发难,“罪女叶清歌,你还那我可怜孩子的命来!”
而话音稍落,所有人的眼睛全盯向顺妃,如今皇帝皇后还未说话,这顺妃首先发难倒是有几分当家作主的意味。
还未等到顺妃醒悟,芜贵妃便幽幽地飘出一句,“本宫倒不知道,这后宫是顺妃当家,顺妃还未查明真相就说我侄女是罪女,顺妃,你目中可有陛下和皇后娘娘!”
芜贵妃虽说文文静静,却话里一分情面也不留给顺妃,顺妃脸色煞白,一旁的大皇子接过话来,面露伤痛跪倒在殿下,口中呜咽:“请父皇怜悯母妃痛失爱女口不择言,实在是……”竟还未说完就哽咽无言。
叶清歌也是被这对不要脸的母子给震惊到了,变脸之快与戏子有过而无不及。一旁的皇后也带着沉痛的口气说道:“本宫也是有沅儿的人,可怜顺妃之苦,望陛下莫要相怪。”
景绪帝略微颌首,让大皇子起来,眼中却有的几分不悦也慢慢散尽,望着跪在青衣小姑娘,玉雪一团一片贞静,不似旁人的哭闹和辩驳,有几分赞赏。
“叶清歌,你可知罪!”景绪帝沉声道。
叶清歌垂首道:“臣女不知自己有何罪,望陛下明察。”顺妃只是这一次没有尖声怒起,而是宛如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一般,伏在座椅上哀哀哭泣。
皇后望了一眼景绪帝,便说道:“八公主昨日与你一起食用凤梨酥,而今日你出宫后,她起了急病去了,而这乃是凤梨酥中的柳叶桃诱发她体内的胎毒合着风寒而去的,而绛雪轩中八公主乳母李氏看到你在凤梨酥里面加了柳叶桃,而在你曾经住的偏殿里也找到柳叶桃的粉末。叶清歌,你可有话辩解?”
叶清歌抬起头,眉眼之间一片稚气,一双桃花眼却是灵动澄澈,任何人都无法认为她是一个会下毒的蛇蝎女子。她一脸浅淡,“臣女望与八公主乳母李氏当面对质,以正臣女清白。”
景绪帝看向一旁的高庸,高庸立马会意,传唤一旁的小太监,“传八公主乳母李氏。”
不一时,一名年纪略显大的着深绿色宫装的中年嬷嬷,跪倒在养心殿前,“奴婢八公主乳母李氏拜见陛下、殿下和各位娘娘。”
“李嬷嬷,你可认识这叶家清歌小姐?”皇后凤青樱问道,李嬷嬷微微抬起头看着跪在一旁的叶清歌,眼神转向她的手,指尖略有淡紫色的。
她神情悲伤又稍显恨意地看着她,朗声道:“奴婢认得这位叶府嫡出的小姐,就是……她将柳叶桃下在了公主所吃的凤梨酥里面!”
一旁的顺妃哭声更是凄惨,仿佛罪名已经定在了叶清歌的头上,所有的一切都是。
叶清歌神色未变,恍若没有看到主仆之间恶恨的表情,只是正定定地跪着,又伏在地上,“臣女想问这位李嬷嬷几个问题,望陛下和皇后娘娘允准。”
突然,芜贵妃站起身,向皇帝福了一个恭顺的礼节,镇定道:“陛下,臣妾侄女并未定罪,侄女从小体弱多病,陛下可否让她起来回话。臣妾大嫂一辈子只得这一个娇娇女儿,臣妾不忍……”
叶清歌看着芜贵妃,突然心里就有一种说不清地暖流,她一直生活的那种世家,子女不过是父母的跳板,只有荣耀与共而苦却不能同在,如今这位宫里的姑姑却能细致入微感受到她的不舒服,已经是让人不再薄凉。
皇帝准许后,叶清歌站在殿堂,对着李嬷嬷,天真一笑,仿佛不知道她是指正自己的罪人一样,“李嬷嬷,清歌问你几个问题,望嬷嬷如实回答?”
李嬷嬷只是垂头跪着道:“清歌小姐请问,奴婢定知无不言。”
“好,希望嬷嬷回答时摸着自己的良心,千万不要一错再错!”叶清歌突然朗声而出,清浅的声音像是带了利刃,仿佛她说错一句就要她万劫不复。
李嬷嬷心里突地一跳,背上直冒冷汗,而又转想,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娃怎么会知道,不过也是虚张声势,只是又冷静下来,老僧入定一般恢复。
“其一,李嬷嬷跟清歌是否有私家仇怨?或者说与叶家是否有仇怨?”
“否,奴婢与叶家无仇无怨,而对清歌小姐也没有任何仇怨,除了八公主一事。”
“好,李嬷嬷你可要记得这句话哦。”叶清歌突然扬唇一笑,恍若纯洁天使坠入凡尘,大皇子看着她,只恨她没有答应她的许嫁,若是她反悔,她还是有余地。
九皇子只是一如既往温柔看着她,眼中的惊艳却是毫不掩饰。
“那好,其二李嬷嬷说看到我下了柳叶桃于八公主的凤梨酥里面,是何时下的,又在何地下的?”
“昨日八公主请清歌小姐去舞阳殿去赏桃花,八公主叫奴婢去做凤梨酥赏花,清歌小姐想去学做凤梨酥的方法,就去了小厨房,奴婢看到清歌小姐偷偷放了一些东西在凤梨酥里面。”
“你为何不阻止?”芜贵妃抓住了其中的漏点,慢条斯理展出。
“奴婢也问了,清歌小姐说是放了点香辛,能让凤梨酥提点香味,奴婢就没有阻止,没想到……”李嬷嬷依旧稳稳当当。
“可是,李嬷嬷,这也不能说我下了柳叶桃呀?”叶清歌有些困惑地看着她,好似一个平凡少女在问一个闺阁中简单问题一样。
“奴婢问了太医,凡是拿了柳叶桃的人,指尖上有紫色印记,一个月后才会淡化,而清歌小姐手上正好有柳叶桃的紫色印记。”李嬷嬷一脸怨毒的看着叶清歌的手指。
顺妃的哭声更加大了,她奔下座椅,像是要撕裂叶清歌,而一旁的大皇子紧紧搂住自己的母妃,真是一副爱女如命、护母如命的模样。而李嬷嬷在众人的眼里也是忠仆护主的模样。
“其三,李嬷嬷真的无微不至照顾公主吗?你说我去学凤梨酥的配方,其实公主一年都吃不上凤梨酥,怎么会让我去看凤梨酥的制作?至于,你说的这个紫色,”她突然神色有几分落寞,猛地走上李嬷嬷前面,手上一抹,抹掉了紫色,“不过是我跟八公主一起染指甲染的紫落英花汁,我只是不忍八公主,离去。”
李嬷嬷神色大变,一下子栽倒在殿上,不敢相信地看着叶清歌,染紫落英花汁里面明明添加了柳叶桃,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