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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飞羽的迷幻术没有伤到齐楚的根本。白小狐关切地查看了下,见齐楚无碍后,皱着眉拍了拍手:“你怎么跑这里来了?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没好,一个人跑到这个地方来很危险吗?”

齐楚颤颤微微地走了两步,委屈道:“我饿,你把我一个人留在那里,半天都不回来,你不知道我是个病人么?病人一饿,还管什么危险?”

白小狐愕然道:“这是什么理论?肚子一饿,命都不要了?”

齐楚摊开手:“饿也是死,出来也是死,反正都是没命的事,有什么不一样么?而且,万一你把我扔在那个洞里,我也只能死路一条。”

白小狐摇头叹息:“你这么怕死?刚才瞧你那样,也不那么怕死啊?”

齐楚也叹息一声:“你不回来的时候,我觉得死也无所谓了,可现在你回来了,我又怕死了。”

“为什么?”白小狐看齐楚站得那么辛苦,便过来搀扶他,慢慢往回走。

齐楚得意地笑了:“我死了,你照顾谁呢?”

白小狐楞了,顿住脚步:“我为什么非要照顾别人,你死了我一个人多自由自在,我就可以去找……”白小狐再次及时刹住了嘴,默默地扶着齐楚继续走。

齐楚却停了脚步:“去找谁?”

白小狐没好气地扯了他一把,齐楚故意蹙着眉头做出疼的样子,白小狐又不忍心了。

齐楚却有些无赖:“你不说,我就不走了!”

白小狐放开齐楚的胳膊,自顾往前走了两步:“爱走不走,你不怕飞羽回来,你就留在这里。”

齐楚扫了眼周围,急忙跟上几步:“那我还是跟你走吧。”

白小狐无奈地摇头叹气:“你这个人,怎么和我刚认识的时候不一样。说你是最冷峻最无情最厉害的御妖师,我还真的一点不信。”

齐楚没在意白小狐的话,他在心里琢磨,白小狐总是欲言又止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琢磨了一会,齐楚想起来什么,突然抬头:“你寻的食物呢?”

白小狐给齐楚抓了只兔子,回到洞里发现齐楚不在。她想自己不过是见那边有条河,忍不住去洗了个澡而已,也没回来多晚,齐楚怎么就不见了呢?她扔下兔子出来寻,刚寻到这里,就看见飞羽亲吻齐楚的那一幕。

白小狐道:“估计兔子都跑了,不过你被那个飞羽亲也亲饱了,饿一顿没关系。”

齐楚似笑非笑地看着白小狐:“如果你亲我一顿,我三天不吃也行。”

白小狐没听过这样的话,她两千多年的岁月里,只有师父板正温和的呵护,齐楚的话让她脑门一热,脸腾得就红了。

白小狐咬着牙低声道:“你想得美!”

兔子果然跑了。齐楚果然也是想得美。白小狐捧出一堆野果,和齐楚权当晚饭。用完了野果,白小狐和齐楚坐在洞口看月亮。看着看着,白小狐就睡着了。齐楚把白小狐伏在膝盖上的脑袋轻轻抬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看着白小狐月色下洁白的脸颊,不知为何心里倏然疼了下。

遇到飞羽之后的几日,齐楚日日修炼得很辛苦。白小狐日日寻野兔子寻得也很辛苦。

修炼需要体力,这个道理白小狐明白。可白小狐不明白体力和兔子到底有多大的直接关系。在白小狐两千年的认知里,师父的教导总是对的。师父总是告诉她,野菌野菜野果和玉清山的泉水,是天底下最美味的食物。白小狐这许多年跟着师父,也一直这么遵守和坚持着。

可齐楚却不行。虽然白小狐已经寻了炉灶锅碗,费尽心机煮各种野菌汤野菜粥,摘各种野果,依然满足不了齐楚的胃口和体力需求。

齐楚总是一脸委屈一脸痛苦,皱着眉头吃白小狐煮的东西。那感觉,比喝药还受折磨。

白小狐尝了尝自己煮的野菌汤,这是她今日一大早到树林深处去摘的,鲜嫩肥美。她煮了一个多时辰,觉得味道虽然不及师父做的那么好,可也不至于难吃到皱眉的地步。

齐楚满脸苦相,嘟囔白小狐:“怪不得你不肯下厨,你做的东西,实在不敢恭维!”

白小狐瞪了他一眼,气呼呼将自己手中的野菌汤一口气吃掉:“是你齐大少爷太挑剔,我觉得还好啊!”

齐楚叹口气,可怜地抱着碗:“我是人,我不是仙,我需要营养。”

白小狐无奈地叹口气:“你这些日子吃了多少野兔子了,还缺营养么?”

齐楚夸张地挑起眉头:“我这么大个人,你天天就给我喝汤,隔三差五才给吃个兔子,我都饿瘦了!”

白小狐仔细看了看齐楚,发现他脸颊凹陷,身形飘逸,似乎真的瘦了些,便觉得很内疚。

“可是,山里的兔子都没有了,”白小狐认真地道:“我今日出去一只兔子也没见到,真的!”

齐楚默默地吃完,放下碗,“除了兔子,你不能给我弄点别的么?比如野猪、蛇……”

白小狐夸张地尖叫一声:“不许你吃蛇。”

齐楚呆了。白小狐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顿住了,然后讪讪地解释:“我是说,蛇都是有毒的,吃蛇容易中毒,你现在身体不好,不应该吃蛇。还是兔子好,我一会就出去给你找兔子。”

齐楚继续望着白小狐,没有说话。

白小狐去顺了他的空碗,又去一旁倒了药汤来,“药熬好了,你快趁热喝,喝完我就找兔子。”

齐楚盯着白小狐手里那碗黑乎乎的药汤,嫌弃地别过头去:“太苦太腥,我肚子里没有油水,喝不下。”

白小狐瞧着耍赖的齐楚,万般无奈,伸出一只胳膊递到齐楚的嘴边:“要么喝药,要么喝血。”

齐楚瞧了瞧白小狐白皙光滑的胳膊,上面还有一个牙印。齐楚叹口气,端了药汤:“还是喝药吧!”

白小狐笑了,温柔的拍了拍齐楚的脸:“乖!”

齐楚心尖上抖了一抖。白小狐自己也抖了一抖。白小狐内心波涛汹涌,表情平静无波地看着齐楚喝完药,端了空碗慢慢走出去。刚一走出洞口,白小狐就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拍着胸脯暗暗道:“乖乖,我这是中了什么毒?”

白小狐果然没有食言,她简单收拾好一切,便去树林里寻兔子。

齐楚站在洞口目送白小狐的身影消失在一片密林之中,转身往洞里去。齐楚刚走没两步,突然顿住了。

齐楚叹了口气,又转身回来,“爹……世叔……”

齐楚的爹齐灏名表情严峻,负手洞口不远处的一片阴影下,眉峰紧蹙,眼神清冷。他的旁边,站着一男一女。男的四十几岁,方脸短须,细长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女的短衣长裙都是青蓝色底,上面蜡染着白色莲花,清隽秀雅,身材纤细,一张姣好的脸庞,脸色却不大好。尤其是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幽怨地一瞬不瞬盯着齐楚。

齐楚勉强咧出一个笑容:“木槿……”

木槿骤然以手掩面,哽咽道:“师兄,你果然在这里?”

齐楚皱了皱眉,果然是什么意思?但是齐楚没有说话,他低眉顺眼地望着父亲齐灏名:“爹,您怎么来了?我正打算养好身体就回去。璋姨,璋姨现在怎么样了?她还好么?那天我遇到飞羽了,她说她伤了璋姨,我……”

齐灏名摆了摆手,没让齐楚说下去。刚看见齐楚的时候,他心里是激动而又担忧的。激动是因为爱子还活着,好端端站在眼前,凭着他几十年的修为,自然一眼就能看出,儿子身体应该无大碍。可他知道,齐楚中了猫妖的妖气反噬,现在能这么清醒这么正常的和他说话,齐灏名非常不解,也很担忧。

其实齐灏名三人来的时候,刚好看见与齐楚道别完离开的白小狐一个背影。木槿想要去追白小狐,被她的父亲木长青一把拉住了。

木槿又气又恨,不明白父亲为何拉住自己。木槿喜欢齐楚,从她五岁第一次见到齐楚开始,就一直喜欢,喜欢得毫无道理,喜欢得霸道强势。她不喜欢齐楚和别的女人关系太好,更无法忍受齐楚呵护疼爱别的女子。

木长青和齐灏名一直默认木槿对齐楚的喜欢,这也使得木槿在心里认为,师兄是属于她的。好在这么多年,齐楚冷面冷心,身边也从未有过别的关系稍微近一点的女子。

齐府在紫薇镇明面上经营着镇里最大的一家药铺,还有两家绸缎铺,家境殷实的齐家唯一的大少爷,自然有无数女子青睐。可齐楚从不和谁关系特别亲近,也从未正眼看过哪个女子。

木槿觉得,这是齐楚在向她传递一个信息,在告诉她,齐楚因为心中有了喜爱的人,所以不屑于和别的女子接近。木槿很欢喜,她一直等待着有一天,齐楚会亲自告诉她,他喜欢她,要娶她。

可木槿一直没等到这一天。齐楚似乎揣着明白装糊涂,把木槿当做可爱的小师妹,宠爱呵护,就是不开口说出那句话。木槿有些着急。

那日木槿夜半跑去齐府,其实是有自己的小算盘。她想在月圆气氛温馨的时候,逼着齐楚说出那句话。可她却实实在在挨了一道响锤。她所有的心思计谋还没开始,就被无情地碾成齑粉。

齐楚的怀中,居然抱着一个女子。虽然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可她是御妖师的后代,一眼就能明白那是只狐狸。她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那一幕。师兄的怀抱,自己都还没享受过,却让一只狐妖抢了先。

木槿恨的牙痒痒。她故意为难陷害白小狐,看见师兄把白小狐扔到了井底,她暗自庆幸,觉得果然自己猜得没错,师兄果然还是喜欢自己的。可是木槿的性格,不愿意留下一点点的隐患。她太害怕失去师兄了。

木槿用了点小法术,她以为这样就可以永绝后患。可她真的没想到,齐楚会不惜自己的性命去救那只狐妖。她害怕,怕师兄中了妖毒后也变成妖。她更害怕的,是从此以后再也不能和师兄在一起。

白小狐掳走了师兄,木槿急得几天几夜无法合眼。她回家搬了爹爹来,她知道,世上唯一能帮助自己的人,就是自己的御妖师爹木长青。

木长青是齐灏名的师兄,法术却高出齐灏名不少,但是木长青很低调,他总是住在山下村落,除了潜心修炼就是耕种读书,日子过得悠闲又自在。听说自小跟自己修炼的世侄出事,还是为一只狐妖出的事,木长青自然第一时间出马。

果然不出木槿所料,有爹出马,很快就寻到了齐楚藏身的山洞。木槿满怀喜悦满怀担忧地赶来,却一眼看见了那个熟悉又可恨的背影。一想到师兄和那只狐妖独自在这里生活了那么久,木槿的心就碎成一片片,恨不能立即杀了白小狐。

所以当木长青阻挡她的时候,她满脸不解满脸不愿:“爹,那是妖。”

木长青冷静地摇了摇头:“现在是你的师兄要紧。”

木槿闻言,自己最担心的可不就是师兄么?她便顺从地点了下头,扑向正一脸恭敬垂手而立的齐楚:“师兄,你怎么样?你怎么不回家?你知不知道这些天,世叔凤姨,还有,还有我,我们都担心是死你了。”

齐楚本来皱眉不语,正要拉开紧紧抱住自己的木槿,听了这话动作顿了顿:“我娘在哪?”

齐灏名叹口气,过来搭了齐楚的脉息:“你还知道你有个娘。你娘在家,璋姨还没找到,家里不能没人。”

齐灏名来搭脉,齐楚正好顺势将木槿从身上扒拉开,垂首给父亲道歉:“对不起爹,孩儿深受妖气反噬,怕连累爹和娘,本想等修养好了,一切都没事了再回去给爹娘认错。”

齐灏名不置可否地吸气皱眉:“你体内的妖气?怎么没了?”

齐楚急忙解释:“是小狐,她帮我驱除了体内所有的妖气。她救了我。”

木槿脸色一沉。木长青脸色凝重,:“听槿儿说,那个叫白小狐的是只狐妖,她如何会救你?”

木槿瘪嘴:“她肯定是给师兄下了迷幻术。”

齐楚不高兴了,却又不能当着父亲和世伯的面太过放肆,咽了口气道:“她既然驱除我体内的妖气,又何必给我下迷幻术。你看我现在的样子,像被人下了迷幻术么?”

齐灏名负手踱了几步:“楚儿,她怎么能给你解妖毒?她是怎么给你解的?”

齐楚张了张嘴,话刚到嘴边又咽下去了。他觉得,白小狐的血能驱妖毒这个事,还是不说的好。于是齐楚装作无辜的样子道:“孩儿确实不知,只是知道她在我昏迷的时候帮我解的。孩儿醒了也没记得问。这些天孩儿身体虚弱,无法下山回去,都是她照顾孩儿。爹,她和其他的妖,不一样。”

木槿冷哼了一声。

齐灏名提高声调,怒道:“妖就是妖,天下的妖都一样。虽然她救了你,可我们还不知她救你的目的。楚儿,我们是御妖师,与妖不两立。你为了救她遭妖气反噬,她救你一命,这就算扯平了。你和她以后依然你是你,她是她。她是妖,御妖师的天职就是捉妖,她的妖法高超,你和木槿先回去,我和你世伯去会会她。”

齐楚一听急了,跨前一步拦住齐灏名:“爹,她和别的妖不一样,她没伤过人。况且她还救过我,你能不能放过她?”

齐灏名一巴掌挥过去,却停在半空没有落下来:“孽障,作为御妖师,你居然替妖说话,你可记得你的身份?”

木槿惊呼一声,扑过去挡在齐楚面前:“世叔,师兄受伤严重,又是中的妖毒,他是一时糊涂。”又转身对齐楚道:“师兄,别再惹世叔生气了好么?你是御妖师,怎么能替妖说话呢?”

齐楚一把推开木槿:“爹,受人滴水之恩也要涌泉相报,何况是救命之恩。小狐虽然是妖,可她能救我这个御妖师,就说明她心地善良,为什么我们就一定要杀了她呢?”

齐灏名气得七窍生烟:“孽障,还敢胡说八道!”

木长青冷眼旁观了许久,一直默不作声。此时突然叹口气,走上前去,趁齐楚不备,一掌将齐楚敲晕:“师弟,楚儿恐怕还是有些妖气未散,还是赶快带他回去调养要紧。今日我们先不要管那个狐妖了,先带楚儿回去,再商议下如何寻找璋姨,把那只猫妖抓回来才是。听闻附近的村子丢了两个人,大约都是那只猫妖所为,我们须得早些捉住她才行,不能再出人命了。”

木槿也点头道:“是啊世叔,别生气了,师兄一时糊涂,等他清醒了就会明白的。”

齐灏名想了想,终究也是舍不得下重手教训这个还有伤在身的独子。木长青这一举动,正好给了他个台阶下。此时也连连点头称是,与木长青一起,架着齐楚急忙下山回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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