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夺中,锦盒骤然脱离温骅的手,却不待温骅喊出声,最先到达的黑衣人一把抓住锦盒,作势要逃。其余两人立刻上前抢夺,然这情形,三人根本不是一处的,竟然相互厮打。
温骅的惊叫声随即引来大批早已埋伏的军士,明晃晃的刀剑一起迎将上去。
高高的望台上,邢昂阴鸷的眸子,绽放出狼一般的颜色。挽弓上箭,冰冷的箭矢随时准备发射。
“把锦盒还我!”温骅陡然嘶声厉喝,其中一名黑衣人身形一怔,突然凌空跃起,几欲逃离。嗖的一声,冷剑笔直贯穿了那人的腿部,黑衣人身形一晃险些坠下屋檐。强撑着,终于跳过几个屋檐消失在夜幕中。
邢昂冷喝,“一个都别放过!”
突然万箭齐发,两名黑衣人陡然心惊。其中一名骤然掌心凝力,将对方震飞,冷剑顿放万丈光芒,抵去半数冷箭。纵身轻跃,几个落点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余下一名黑衣人,却被万箭穿心而死。
“锦盒?”温骅整个人都慌了,一屁股跌坐在地。
邢昂冷笑,三个人,死了一个,逃了一个,还有一个受了伤必定离不开相府。当即冷道,“给我搜,我要活的。”
察觉到身后慢慢而来的脚步声,温骅的眉睫微微轻颤,唇角却是一抹轻蔑的冷笑,“少主故意用温骅去引出多方势力,如今可还满意?”
邢昂漫步走到他身旁,指尖挑开死尸的衣襟,却见胸口点墨,“又是墨门!看样子,连墨门都盯上这笔买卖了。温骅,你们华家真是造孽,看样子又要有一场腥风血雨才是。”
温骅干笑两声,“天意难违。”
是的,天意难违。
该出现的就该出现,该发生的就会发生,而那些该生该死的,迟早都会付诸实现。
天意,他早知是天意,却还要去违逆,却原来只是害人害己。轻叹一声,看着邢昂冷然离去的背影,温骅的眼底掠过一丝冷冽。
袖中五指蜷握成拳,既然是天意,那边顺了这天意,便让江山染血,生灵涂炭又何妨?横竖他,斗不过天斗不过地,却能斗得过自己的天地良心!
便让这最后的心头热血,都死去吧!
温骅起身,顺着血迹慢慢寻去。
外头一阵喧嚣,荣彦晞挣扎着起身,她怎么会睡着了?不对,她记得自己正在运功克制血魄珠,血魄珠的血色藤蔓已经开始蔓延。
急忙扯开自己的衣襟,却见身上没有半分痕迹。
怎么会……
蓦地,视线被枕边那张银色的面具吸引。
他来过?
心下咯噔一声陡沉,为何她不知情?难道她跟他……急忙检查身子,衣衫完好,并未有何异样。他惯来不是总要戏耍她一番吗?怎么的这次来无影去无踪,是因为有什么要事?
掀开帷幔,荣彦晞刚下床,便看见窗户外头人影浮动,四下喧嚣不止。
这是发生什么事?
急忙将面具置于枕头底下,荣彦晞抓过衣架上头的披肩便打开房门。外头闹哄哄的,好似叫嚣着抓刺客,邢昂连军士都已出动,可见非同小可。
刺客?何来的刺客?是聚贤庄的人来救秦风幕?
心下一顿,左相府乱作一团,她正好可以借此打探一番。
谁知双脚刚他出门,一柄冷剑便架在她的脖颈处,身子被人推搡回房间,房门顿时合上。烛光下,黑衣人锐利的目光渐渐溃散,仿佛带着几分熟识,几分不敢置信,“是你?”
荣彦晞一顿,却见那人持剑的手止不住颤抖,眼皮不断眨着,好似撑不了太久。低头却见小腿处被冷箭贯穿,冰冷的箭矢业已留在外头,鲜血淋漓不止。
那人晃了晃身子,持剑的胳膊缓缓垂下,却发出低低的呻吟,“救我……”
咣当一声,连人带剑栽倒在地。
荣彦晞心惊,急忙俯身查看,气息尚存只是晕厥。扳直黑衣人的身子,荣彦晞犹豫了一下,终于扯下那人的面巾,当下愣住,“美姬?”
上次她被秦风幕与织月从抱月居救回,她便怀疑美姬有恙。谁知这次相遇竟是这样的场景,美姬果然身怀武功,甚至有着不可告人的背景目的。
“美姬?醒醒?”荣彦晞急忙倒了一杯水泼美姬脸上,美姬的眉皱了皱,终于睁开眼睛。
微微泛青的唇只艰涩的吐出几个字,“箭上……有毒!”
荣彦晞猛然低头,果然见伤口处流出的血渐渐成了暗黑色。
“美姬你怎样?”荣彦晞有些慌乱,若是受伤倒是可以包扎,但是中毒,她却是束手无策。没有解药,她如何能救人?有心亦是无力。
“我、我还撑得住。”美姬冷汗淋漓,忽然咬牙将箭拔出,连皮带肉,看着格外惨烈。身子重重的靠在墙壁处,伤口处的黑血却慢慢凝固,如此墨色看上去格外触目惊心。
外头的脚步声还在继续,好似在挨个房间的搜查。
“我问你,上次竹林里的是不是你?”荣彦晞突然问。
美姬看了她一眼,重重颔首,“是我……劫了左相府的马车,带走你,也是我……带你回抱月居,而后通知了聚贤庄。”
“好。”荣彦晞搀起她,“不管你是何原因救我,我欠你一条命,你先躲着,我去拿解药。”说着,让美姬躲到内阁床底下。美姬出手制住了身上几处大穴,以免毒血流入心脉,到时候剧毒攻心必死无疑。
“哎!”美姬一把抓住荣彦晞的手腕,“解药在邢昂身上你别胡来,我不想害了你。”
荣彦晞咧嘴一笑,“你放心,我会把解药带回来。”
快速的用湿毛巾清理了房内血迹,荣彦晞抓起地上带血的毒箭走出去,顺便捡了一个小石子置于手心。做完这一切,荣彦晞打量着左相府内四处移动的火把,利落的寻找着邢昂的位置。
一声低沉的惊叫划破夜空,也让原本的喧嚣瞬间沉寂下来。
荣彦晞手中的毒箭无声落地,胳膊上划拉出一道血淋淋的口子,她低眉看着自己的鲜血流出,缓缓成了暗黑色。
身子晃了晃,一股冷流霎时流遍全身。脚下一软,荣彦晞陡然瘫坐在栏杆处,大口大口的喘息。
火把快速的往这边挪动,不多时,邢昂便已站在她的面前。
明亮的火光下,荣彦晞靠在廊柱处,脚下一支带血的毒箭。
“怎么回事?”邢昂死死盯着她煞白如纸的面颊。
“有人往……往外头跑了。”荣彦晞勉力撑起身子,唇色微微泛青,眼底的光都有些溃散。
“你受伤了?”邢昂看一眼地上的毒箭,分明就是他射伤黑衣人的那支毒箭。却见荣彦晞脸色煞白,却抵死不肯示弱。分明受了伤,却要装作若无其事的走开。该死的女人,偏生得这样一副铁石心肠!
荣彦晞内着寝衣,外头披着一件披肩,将胳膊处的伤口遮得严严实实。不可否认,这种毒确实厉害,才那么一星半点,她便开始头晕目眩。若非美姬功力好,只怕也会与她一般下场。
“没有。”她扶着栏杆继续往房间走,视线却愈发模糊。
她用力喘着气,扶栏杆的手,满是血迹。
邢昂陡然上前,一把扣住她的手,用力掀开她的披肩。荣彦晞胳膊处的伤正源源不断的涌着黑血,已然中了他的箭毒。
“你不要命了?”这般倔强,偏是中了毒也不肯服输吗?邢昂一把将她按坐在栏杆处,自袖管中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一枚药丸塞于荣彦晞口中。
“不用你管!”她忽然发了性子,将药丸吐在掌心,狠狠丢出去。
“你!”邢昂怒目圆睁,转身便走。走了两步,突然转身制住她的穴道,硬塞进一颗药丸在她嘴里,而后在她下颚骨处顺了一下手,药丸终于咽下喉咙。
解开她的穴道,换来荣彦晞艰涩的干咳,她狠狠瞪着邢昂,沿着回去的路一步一顿的走着。尽管走得摇摇晃晃,却让邢昂放下心肠。
随即眉色一敛,“继续找!”
话音刚落,整个左相府再次沸腾。
用力推开房门,荣彦晞看了看外头着实无人跟着,重重合上房门。解开披肩,看了看胳膊上的伤口,流出的血已然变成了清浅的嫣红。这才松了口气,径直朝着内阁走去。
“给。”她俯身望着床底下奄奄一息的美姬,“解药。”
美姬无力的吞下,荣彦晞便坐在地上,身靠床沿慢慢包扎自己的伤口。所幸伤口不是很深,拭去血迹后便只剩下浅薄的血迹。
等到美姬钻出床底的时候,正好看见荣彦晞用牙齿咬着布带为自己包扎完毕伤口。不觉微微一怔,“你……”
“若不如此,如何能骗过邢昂?”荣彦晞看一眼美姬,“你怎样?”
“我很好,你放心。”美姬利落的撕下衣角包扎伤口,“邢昂生性多疑,只怕没这么容易骗过。”
荣彦晞唇角微扬,眼角眉梢带着异样的寒光,“我便是用多疑对多疑。”
她表现出的不信任,足以让邢昂信以为真。
所以她不肯告诉邢昂自己受伤中毒,借此让邢昂以为她只是一味的倔强,而非包庇刺客。此外,她一怒之下丢出去的并非解药,而是早已备好的那颗石子。借助夜幕的阻挡,她完美的骗过了邢昂。
黑暗中,他只看见她丢出去了一颗东西,却不知那颗解药早已被她调换,留下解药,丢出去石头。如此,才换得美姬的一命。
有时候,以退为进也会有不错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