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好象注视着已是茫茫一片的水库，实际眼神涣散，心思混乱。
一边，母后和瑶娘芳娘亲亲热热，娘仨说着体己的话。
炸药一样的瑶娘呢！
听了芳娘介绍，知道来的是当家的亲娘，烈火样的瑶娘，举手投足竟然一派大家闺秀做派。
温文尔雅执礼甚恭，回答起长孙的问话，不卑不亢，用词优雅。
这还是庄子里的小主母吗！
李承乾的脑子转速急剧下降，凑近了要给母后介绍水库竟结结巴巴说不清楚。
怏怏的退到一旁，眼睛余光瞄着谈笑风生的三人
，恍恍惚惚感觉一切都不真实。
“主母，您看，这道堤坝比原来设想高了两丈，都是马曜大工匠重新测算设计，别看只是三丈的基础上提高了两丈，储水量可多了不止一倍。
….….不光灌溉，还有带动工坊的水车；您看，水里的鱼，都是庄子里的收成。….”
李承乾翻着眼皮，咋就想不明白，图纸是自己画的，加高堤坝的建议是自己提的，连帮着马曜测算的书吏都是自己假借芳娘培训出来的。
听张瑶话里的意思，咋就和自己没一点关系！
再往后面，瑶娘指点着农庄，一处处介绍着。“八卦庄，庄户们自己放了工，没日没夜加班加点盖起来的….看看，您看那雾气蒙蒙的就是温泉池，各家各户的妇人小娘动手挖出来，围着池子种的蔬菜一冬天都没断。………还有猪圈，地方好大吧！快两千头….”
庄子的事，一件件都被张瑶说的有声有色，夸过庄户，夸庄户婆姨，…..就连两个花甲老人李纲和颜思鲁都没忘了。
单单听不到自己，李承乾已经严重怀疑张瑶的动机，夺权也不能这样呀！
笨呀！就不知道当着母亲的面，夸赞她的子女是最好的恭维！
耳听着张瑶的介绍，长孙俯看着一派生机勃勃，井然有序的庄子，也惊异于短短半年的时间，内府统辖毫无建树的马场，竟然变成了今日的模样。
用产蛋的金鸡比喻都尚显不足。
“瑶娘，还是称呼本…我夫人吧，家有千口主事一人，这个家，还得你来当！”一手拉着瑶娘的手，一手轻轻拍着瑶娘的手背，长孙的话语尽显诚挚。
“主母…..”
“听话！我又不在庄子常住，你就好好担起这份责任！”嘴里说着话，长孙抬手抽下发间的金钗，顺手插在了瑶娘发间，扭头又抽出一支来，插在了芳娘头上。
“谢夫人赏赐！”芳娘慌不迭的行着蹲礼，一旁，张瑶也有样学样。
三步外，李承乾看着金光闪闪，雕刻着凤纹的金钗，一转眼，被母后插在了瑶娘发间，焦灼又无奈，不停地跺着脚。
“夫人，芳娘姐和当家的都才回来，该是饿了吧，要不咱们先回院子！？”显然瑶娘会错了意，扶着长孙就下了堤坝。
一路往回走，长孙一路贴近了观察着庄子。
如若用一个词说明，就是干净！
水泥路干净，田地干净，猪舍干净，房屋干净，路途上遇见的采摘蘑菇的妇人衣着整洁，干净，进了庄子，放学的小郎斜挎着书包，彬彬有礼的让在路边，衣着手脚脸面都是干干净净。
等到走进外表古朴的院子，长孙被惊吓住了！
一地洁净的瓷地砖，淡淡泛着青光，能清晰的照出最细微的发丝。
屋角檐头有了岁月痕迹，下面的墙壁却浑然一体，看不见砖缝，光溜溜水泥砂浆粉过的外墙，隔了段距离贴着瓷片拼出的梅兰竹菊素雅的瓷画。
窗和门显然都是崭新的，涂了红漆，看着喜庆。
里外双开的窗子，齐齐整整装着玻璃，透过敞开的房门，能够清楚地看到，亮堂堂的屋里四壁雪白，地面也铺设着光洁的瓷片。
听到响声出门观瞧的厨娘，围着白棉布的围裙，慌忙行着礼。
“母亲，您先去后宅洗漱，我这就安排晚餐！”李承乾嘴里说着话，暗自给芳娘递过个眼色。
明白李承乾是要和二进院众人提前打个招呼，芳娘殷勤的扶着长孙，“夫人，院内有温泉水口，内宅浴室建了浴池，泡一会澡最是解乏，您随我一起先进后宅吧！”
瑶娘乖巧的去到另一边，扶着初次走在恍如镜面的瓷砖地上不知该如何迈脚的长孙。
看着母后一左一右两个小娘发髻上闪闪发光的凤钗，李承乾揉着额头，无奈的苦笑着；
前院住着群皇子，二进院里常住个太上皇，今天又来了个皇后娘娘，过两天皇帝陛下也要来。
自己这个皇太子身份还能跟张瑶隐瞒多久？！
溜进皇爷爷李渊的房间，才发现自己一路的小心都是多余。
二进院的老头都聚集在这屋里，围着竹桌下棋看棋各得其乐。
“爷爷，我母后来了！”
‘爷爷，我母后来了！’
“爷爷，我母后来了！”
一声比一声大，终于惊动了沉迷在楚河汉界里的李渊。
“来就来吧，又不是没地方住。”
用手掏掏被孙子吵的嗡嗡响的耳朵，老皇帝全付心思又投入到了棋局中。
“上马，上马！”李纲漏气的嘴，急促的说着。
颜思鲁翻眼看着身后的李纲；“两块条子肉，听你的，输了你来出。”
“我出就我出，你起来，我来下。”李纲气急败坏要拉起颜思鲁。
“哎哎哎！停手，停手！这一旬的条子肉你都输完了，还不乖乖一边看棋。”李渊完美的体现出裁判员的权威，上前隔开了李刚和颜思鲁。
对面，李靖眯眼看着俩老人耍着把戏，时时防备着陡然被掀翻了棋盘，这样耍赖的手段俩缺牙的老货可用了不止一次。
“铛！铛！”秦琼面无表情敲了敲木制的棋盘，李靖顿时眼睛瞪得溜圆，边路上诡异的多出个红炮！眼花手颤的老家伙竟能躲过自己的视线，这样的亏李靖大将军可不会当个哑巴吃下去。
伸手拿了红炮就要放到棋盘外面，对面三老头异口同声“哎！哎哎哎！干嘛呢！趁人不注意偷子！”贼喊捉贼，嗓门洪亮！
秃顶冒着油光，李靖攥着棋子的手青筋暴露，对上合起伙的老无赖，也是有气无处可出。
可怜兮兮用眼神向才进屋的李承乾求救，李承乾立刻偏过头打量起墙上挂的横幅，嘴里念叨，抬着手在空中模划着，神情专注，完全是一副沉迷书法，陷入忘我的境界中。
在李承乾这一头遇了冷落，李靖又看向坐在竹椅上也高人一头的秦大将军。
连着哼了两声鼻子，也没及时得到回应，怒气哄哄的瞪起了眼睛。
老秦也不客气，“李老头，你都把他们仨一旬的条子肉赢光了，输上一次又能咋样！”完全就是在和稀泥。
李靖板着脸，抚散了棋局，微抬着下颌，傲然的说道；“只要认了李某是象棋之王，所有输了的条子肉都给你们免了！”
一时间“嘘”声四起，连沉迷在书法里的李承乾都扭过头来鼓着腮帮“嘘”着李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