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穹的话音刚落，夜冷枭只觉所处的环境忽一阵地动山摇。他微一趔趄，旋即站稳了身形。
碎光消散处，一抹虚影若隐若现，似乎是有人站在那里，又像是幻觉。
但夜冷枭知道，那不是。
因为那影子朝着他走了过来。
虽只是影子，但夜冷枭却从那身形和步伐之中读出了些许森冷冰寒和滔天的愤怒。
“你在干什么？”那影子带着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幽冷地走来，似乎是因为愤怒到了极致，以至于说出来的话都格外冷静，虽是一句问句，却沉冷到比陈述还要更没有一丝情绪波动之意。
夜冷枭一顿，嘴角似是经过精打细算般地一扬，笑道：“……了解敌情，算不算？”
慕容寒月的呼吸微不可查地一滞，默然半晌，而后一叹：“原来如此。”
影子越走越近，变得更加清晰，映出了她一身血染红霞般的广袖长衣的每一道褶皱，映出了她无悲无喜甚至沉静到冷酷的眼眸。“果然如此。”
夜冷枭看着她，一瞬间有些恍惚。
这个样子，这样的眼神，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是记不清的好多年前，她摘下赤狐的假面，一样的冰冷浅笑，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
脑海中一闪而过方才幻境里的一幕幕，长大后的赤狐本相与小时候的纯真无邪形成鲜明对比。
真的，变了好多呢……
是什么样的血海深仇，造就了她的冷血无情？
夜冷枭眯了眯眼睛，“狐狸……”
“闭嘴。”慕容寒月冷冷地打断了他，“我真没看错你……你给我过来。”
“？”
“我们打一架。”
“……”夜冷枭的忍笑的神情有些扭曲，好不容易控制住了表情，“这不好吧？先不说好男不跟女斗，就你这……”
“怎么，看不起我？”慕容寒月三两下扔了广袖外袍，扎紧了里衣宽松的袖口，狐眸危险地眯起，“不过你这反应倒也是提醒了我，说起来，因为你们夜家的那纸破约定，我还就真没放开手脚跟你干过一架。”
夜冷枭：“……”
是了，她慕容寒月——也就是赤狐——堂堂隐宗宗主，国际榜第一杀手，怎么可能菜到总是被他追杀的地步？
所以，她到底是为什么……总是对他一再忍让？
难道……？
一个念头浮上心头，夜冷枭心跳忽然快了一拍。
“磨磨唧唧，你是不是男人？！滚过来！”慕容寒月见夜冷枭还愣在那里，不由得吼了一句。
夜冷枭叹了口气，举步上前，却不是与她干架，而是拉过她的一只手，将人拉到自己跟前。“好好好……跟我回去，回去再跟你打，好好的打，你想打多久就打多久，好不好？”
慕容寒月不甚理解夜冷枭这话的意思，只觉得他说这话的语气相当的诡异——诡异到让她甩手就丢了他拉着她的那只手：“什么回去不回去，你什么意思？”
“你啊……”夜冷枭都已经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她才好了，揉了揉她的头，“这么呆，你到底是不是真的赤狐？”
慕容寒月距离原地爆炸还差一个音：“你他——”
“走了走了——”夜冷枭勾着嘴角，看似心情愉悦地托着慕容寒月后脑勺就转过了身，嘴里开始念起星穹所说的口诀。
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看似轻松的转身，实则是为了掩盖自己眼底几乎压抑不住的暗沉。
太奇怪了。
夜冷枭看着眼前的场景交织变换，最终恢复成方才殿内的模样，心底无端的怀疑和猜忌几乎要破土而出。
她一直有事瞒着他。
而且还是那种足够让他颠覆对一个人甚至一个世界的认知的事。
……她到底在隐瞒着他些什么？以至于连揭她旧伤疤、擅自偷窥她的过去这样的越界之事，她都可以忍得住咽得下？
心里这么想着，未曾想嘴里也轻轻地嘀咕了出来，被慕容寒月听得清清楚楚。
他感觉到她的身形倏然一僵，带着十二分的克制，无声地长吸了一口气。
“……你不是看过我的过去？”慕容寒月半晌睁眼，又无声地一笑，“明知故问，我倒想问，你又是什么居心？”
夜冷枭这一刻很想说，他并不知道她过去的所有始末。
但是他没有。
擅自偷窥她的过去，已是越界之事。谁会希望有人揭开自己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旧伤疤？更何况，他们之间还是敌对了好几年的敌人关系。
而且，她说的并没有错。
他着实是看过她的过去了。
看过一点点，和看完全部，都是看过，又有什么区别？他已经踩踏了她的底线，越界侵犯了她的禁忌之地。
“狐狸，”夜冷枭觉得自己有必要跟她说清楚，“我现在不以任何立场和你计较。只是我……”
“我说你们能不能别叨叨了。”
镜空不知道从哪怼了过来，好死不死打断了夜冷枭即将说出口的某句至关重要的话。慕容寒月浑然不觉，只是凉凉地扫向声音来处，言语态度竟是似曾相识：“你看这有你叨逼叨的空间吗？我看你就是单身寂寞久了，死都不知道怎么找了。”
夜冷枭：“……？”
奇怪的问题又增加了。
“那么问题来了。”镜空“啧啧”两声，表达了他的不屑，“你们现在所在的位置让我很难办，你们到底走不走？不走我就把两个神器的力量给爆出去了，难搞。”
慕容寒月皮笑肉不笑：“难搞？不难搞，真不难，容易得很。就是不知道到底是谁总是——”
“打住，打住。姑奶奶，我求你放过小的，高抬贵腿，往外走一步，成不？”镜空知趣地服软。
“你指哪样。”慕容寒月龇牙一笑，往前迈了一步，一个扫堂腿飞踹了出去，“这样？”
虚元之境渐渐褪去，星穹和天枢两脸懵逼地看着一道月轮飞旋而来，倒插在二人跟前。
“嘶嘶嘶——下手还是这么狠啊月师妹……”
“你掉马了。”慕容寒月敛了笑，冷冷地看着镶嵌在地上的灿金月轮，“师父。”
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