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是个孤儿,他的名字是自己起的,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长到这么大的,他依稀记得有一天他被带到街上下跪乞讨,在饿着肚子挨过一天以后,所有的钱都被拿走了,他也就被遗弃在路边。
那是个寒风如刀的冬,街上的乞丐闲了都拿他找乐子,他们都很有自己的生存策略,他们为了防止冻死都是围坐一团,坐在一起睡觉的,至于吃的倒不用十分担心,因为他们有三个选择。
第一个就是沿街乞讨,这世界就这么奇怪,虽说总有饿死人的事情发生,但是通过乞讨竟然能有不少人要到吃的。
第二个是去等城中大户的泔水,这个看似容易,但是那些家丁们不会轻易将泔水给人的,他们受了主人的欺负没地发泄,手里拎着的泔水桶也就成了发泄的资本。
第三个就要冒九死一生的危险了,本地军阀有一条狼狗,谁能从它嘴里夺下多少肉,都可以一边挨着鞭子,一边大叫下辈子再也不当乞丐的话,然后吃这肉。
乞丐们也不都是懒散偷生之人,他们不是不想做工,是做工的路没有那么顺利,干活可以,但是没有人会给他们一个钱,至于吃的也少的可怜,但是却要做比其他人多的多的工作,他们饱受欺凌和摧残的身心于是愈来愈沉沦。
而当乞丐就要更适合这些人了,起码不会因为繁重的体力工作而累死,而当一个乞丐,在这座城里,如果想活下去,只有这三个办法。
凉风当然试过第一个方法,他长得漂亮,年纪小,还拖着一条残疾的腿,要到东西虽多,但是都被别的乞丐抢了去。
乞丐就是时间多,城里有不少说书卖艺的艺人,为了能听故事,就要找个好座位,小乞丐是不会有座位的,但是凉风跪求一位老先生,老先生答应他每次开书,都让他躲在桌子底下听,时间一久,他也就能胡侃几段,靠指着这个,他从家丁那里拿泔水,也就方便了很多。
他善于察言观色,不吝啬甜言蜜语,和很多家丁关系不错,凉风知道这是绝好的机会,于是他向一个家丁借了一文钱,然后到另一个府的家丁那里磕头,希望能进府做工,并把小小乞丐的珍贵一文钱连同眼泪奉上,并送了一句话给那家丁。
“一文钱可以买一个肉包子。”凉风说:“我从来没吃过肉。”
那家丁收下他的一文钱,看着跪在地上的凉风,赤脚单衣跪在冰雪之上,脸上有孩童灿烂开朗的笑,那双耳朵已经成了酱紫色。
第二个家丁并没有答应他,而是将自己的棉耳套送给了他,凉风没有急着去找第三个人,他偷偷跑出城,将藏好了的、没有被被人抢走的耳套拿出来,从早晨砸到晚上终于从冰冻的河中用手捧出水来,并将耳套洗的干干净净,然后找有太阳光的地方拧干,藏于怀中。
凉风依旧跪在地上,他的手已经冻伤了,家丁的境遇也普遍不好,不是少了这个,就是缺了那个,第三个家丁眼睛湿润的接受了这个耳套、这个凉风口中帮渔人卧冰换来的棉耳套,那家丁将自己的棉帽子送给他。
凉风每天依旧是笑口常开,他口中的故事从来不因为他随时可能饿死、冻死的境遇而失了精彩,他继续受着伤,秘密的推进自己的计划,在要人命的寒冬用坚强开朗的意志和对于春暖花开的期待坚持着、努力着。
凉风最后拿到他最开始找到的那个家丁那里的是一把折扇,虽然不名贵,但是画的很精美。
“这扇子不是送给您的,您将他呈给老爷,就说是小乞丐送的礼。”凉风就将自己如何自己将一文钱换成折扇的过程说给了那家丁听。
城北李府,老爷是个文人,那老爷听家丁说了这个小乞丐,决定给这个小乞丐点机会。
转年夏天,他因为自己写的一篇文章惹下祸端。李府老爷留下他给公子伴读,公子性情之顽劣,是常人难以想象,他的舅舅就是本地军阀,他父亲的闲散官职也是他舅舅帮忙谋的,他母亲也是一个骄横跋扈之人,他舅舅送与他一把短剑,可以随意杀人。
凉风开始伺候这位小爷,那是得了赏的,只是这个八岁的小公子并不傻,他慢慢感觉到旁边这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小童极其出色,春天放风筝,风筝挂在了树上,凉风如同猴子一般将风筝轻松取下,李公子的老师曾经说过,武学一道在乎天分,幸好凉风是个小瘸子。
春日春游,各家老爷安排自己的子女一起出外游玩,其目的再于将来的联姻,李公子的好多小伙伴竟然非常喜欢他的小跟班,幸好凉风聪明的紧,时不时的、不管合不合时宜的都表现出自己的卑贱,烘托公子的尊贵,其中有一位小公子提议带来的跟班和小姐公子们一起赛跑,跑步过后,大家地位的差距似乎暂消于嬉戏玩闹之中,此刻凉风跪在地上,用以给他家公子当休息的座位,这难免让人厌恶,但是凉风解释说,当奴才的要甘效犬马,这是奴才们唯一的进身之路,公子小姐们想想也是,这家伙也算是个上进的人。
诸如此类,不一而足,直到凉风代公子写文章,他开始也是故意写的差些,可先生将他写的很差的文章广发全城,李家公子神童之名竟然鹊起,凉风自打出世以来,第一次得到如此大的内心嘉奖,他失去了理智,开始认真写了一篇文章,李公子拿这文章给一位大文豪看,文豪竟然频频点头称是,赞这位李公子口中的学子老成持重又不失天马行空,虽然只入学五年,却有十年不及之功,而此时凉风入学堂,不过三个月而已。
“那就杀了他啊。”说话的是一个手舞长剑的少年,他是李速的表哥——太守龙安之子龙九舞。
李速躺在表哥的冰床上:“我不想忤逆父亲,他很喜欢这个小子。”
龙九舞呵呵一笑:“你知道你的舅父为什么给我起这个名字吗?”
“龙登九五,预祝表哥早日登上尊位,小弟甘效犬马。”李速心不在焉的对付道。
“表哥我不太喜欢你舅舅起的那名字,方今乱世,谁有登极之心必成众矢之的,那我改了名字是不是就是忤逆不孝呢?”龙九舞希望自己这个表弟能悟出他要说的是什么,但是却看不出他有一点明白的样子。
“父亲给了我们一样东西,我们让它更美好,自然就是极大的孝顺。”龙九舞解释着。
李速从表哥的眼神中已经看出了他的想法,这办法真的很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