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客舱的后甲板上，看儿子拍摄船员解缆绳的场面。这里正对着码头的铁路栈桥，四股道通向船尾，与主甲板上的铁轨对接。汽笛响了，“粤海铁2 号”缓缓离开北港，驶向琼州海峡。
这是国内最大的跨海渡船，长一百六十五米，宽二十二米，排水量一万二千四百吨，主甲板可载四十节货运列车或十八节客运列车，汽车甲板载重四千二百吨，两层客舱还可载客五百多人。坐在客舱里非常平稳，几乎没有颠簸的感觉，儿子在桌上放了一杯水，一边仔细观察水面，一边念叨：“坐航空母舰可能更平稳。爸，您知道世界上最大的船是哪一艘吗？”
“是美国的‘里根号’核动力航空母舰。”
“错。是一艘名叫‘海上巨人’号的油轮，船长四百五十八米，宽六十九米，总吨位五十六点五万吨。‘里根’号船长才三百三十三米，宽四十一米，排水量九点八万吨，比‘海上巨人’号小多了。”
“其实，最大的船是法国作家凡尔纳设计的‘模范岛’号。这艘船长七公里，宽五公里，甲板周长十八公里，面积二十七平方公里，排水量二点五九亿立方米。甲板的四分之三约二十一平方公里铺着厚厚一层土，用以种植草坪、花圃、树林、牧草、蔬菜，船上有一万居民，首府亿兆城占地九平方公里，有三十条街道，公园、商场、学校、教堂、医院、剧院、海关、警察局、市政厅、天文台、发电厂、海水淡化厂……还有炮台和军队，凡是生活必需的设施，应有尽有。”
“爸，小时候我读《机器岛》，几乎信以为真。大一时，我按书中的数据反复计算过，得出的结论是，‘模范岛’号根本造不出来。即使将来有了更先进的造船、航海技术，也不会有一个国家或公司去制造那么一个庞然大物，因为那已不是一条船，而是一块漂浮在海面上的领土，它在海上航行，到处都会遇到主权纠纷。”
我们又聊起了凡尔纳的小说，儿子和我一样，从小也是“凡迷”，他的作品，凡能找到的全都读过。他说：“现在这拨孩子，大都着迷电脑游戏，‘凡迷’少多了。还有一层原因，从凡尔纳时代到现在这一百多年时间里，科技发展太快，小说中的科学幻想缺乏前瞻性。《机器岛》一书只有传真机还算有点创意，其他都未超出当时的技术水平。在通信方面，凡尔纳还停留在海底电报阶段，幻想不出无线通信技术；在动力方面，他只想到以石油代替煤炭来发电，幻想不出核能发电；在导航方面，他幻想不出雷达和卫星导航技术，因此才发生了‘模范岛’号和英国货轮‘格仑’号相撞的事。他的小说，探险题材写得最好，像《格兰特船长的儿女》《海底两万里》《气球上的五星期》《神秘岛》等，情节曲折，故事生动，我现在依然爱读。”
在海南岛，椰子是最好的饮料，去暑，清火，润喉，利尿，既好喝，又有保健价值。渴了，买几个冰镇的椰子，喝完椰子水，卖椰子的用刀把椰壳劈开，让我们吃椰子肉，雪白的椰肉，嚼在嘴里，甜脆清爽，有一种淡淡的奶香。游泳累了，我们躺在海滩的椰子树下乘凉。几只小螃蟹在沙子里钻出钻进，儿子问我：“爸，这是‘皮而古’吗？”
“不是吧。没听说海南岛有‘皮而古’。”
“皮而古”是《机器岛》书中写的一种以椰子为主食的螃蟹，生活在南太平洋的帕摩图群岛。它长着坚硬的螯，在椰子树下掘洞而居，晚上爬出洞，用剪刀一样锋利的螯剥去椰子的筋皮，弄破椰壳，用尖细的后爪掏吃椰子肉，有时，它还能爬到树上把椰子弄下来。
“海南岛产的椰子还不够人吃呢，椰树集团每年要从越南等国进口大量的椰子，加工成椰子饮料、椰子粉、椰子糖和椰子油。”
儿子笑道：“爸，椰子全让人吃了，以椰子为食的螃蟹自然就绝种了。凡尔纳也想不到，一百多年后，我们成了‘皮而古’。”
(原载于2005年12月27日《上海中学生报》阅读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