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屋外,绿树遮阴。午后的阳光将树林里找到一片明亮,点点穿透下来的薄光随着清风的摇摆一荡一荡的。
杨柳树下,汐浔拿一小坛,一手扶住浅尝一口,“倒是好酒。”随口赞道。
“那是自然,这可是我夫君亲手酿的。”对面女子一脸自豪,张口夸到。
汐浔倒是有些好奇,“你竟也肯成婚生子,倒是令我刮目相看了。”
对面女子汗颜,“还不是为了这‘竹叶醉’。”早先,自己四处游荡,居无定所,恰巧路过此镇觉得有趣便停了下来。住了店,随意向小二打听哪里有最好的美酒。小二言,“我们这清灵镇上最出名的便是萧三郎酿的竹叶醉了。”
她兴致勃勃的寻那萧家三郎,哪知竟是个脾气不小的猛儿郎。心情不好,不酿,天气不好,不酿,看你不顺眼,不酿。
闻得大家均是夸赞那‘竹叶醉’的美味,她便驻足下来等着萧家三郎的酒酿。一等便是半年,这萧家三郎确是酿的一手好酒啊。为了喝酒,她便把自己卖了。
汐浔听她说完,倒是双眼含笑,“苏茗,如此倒是不枉你爱酒之心。”
苏茗苦笑,“得此夫郎却也不枉我啊。”
这苏茗同汐浔早年便是认识。苏茗喜爱美酒,那是酷爱到极致。早先因为美酒她踏遍玥凤国,中间摊了点事,恰遇汐浔帮了她不少忙。两人说是生死之交也不为过。
“你怎跑到这穷山勾来了?”苏茗倒是比较好奇。以她在她身边四年,助她登上那位,这功劳怎么说也是封相拜将啊。
抱起酒坛大喝一口,遂慢慢言道,“此非我所愿而。”
也是,’苏茗想,这货自己虽然搞不懂,想法确实自己捉摸不透的
两位女子喝着‘竹叶醉’,偶尔闲聊两句。等喝完了一小坛竹叶醉天色竟是黑了下来。
汐浔问,“在此休息一晚如何?”
苏茗摇摇晃晃的点头,“也可。”
夜里,熟睡中的苏茗完全是被惊醒的。身旁之人全身冰凉的缩成一团,额间浮出一片冷汗。
“凤浔,凤浔、、”苏茗急道,这情况是什么情况。风寒,发烧,伤痛都不像啊。只能急急的呼喊汐浔的名字。
汐浔已是被疼的失去了意识。只知道锥心的疼,一点点啃噬着她的心脏。她素来能忍,可这‘心悸’却是忍到极限了。
一夜刺痛,汐浔的意识大部分时间是迷糊的,不知自己所在何地,不知自己为何所痛。
二次,天色将明,汐浔的‘心悸‘方慢慢好转。吓了一夜的苏茗见此,内心颇是焦急。
“你这病痛可是为何?”
“似心悸又非心悸,”汐浔停顿片刻,“自离开那里便有了。”
苏茗闻言倒是明了了。“她竟如此对你,倒真是没心没肺的东西。”
汐浔自己也不确定这‘心悸’为何?自己倒是对医术知道一些,可这症状与心悸却是不同的。用毒吗,她也想过,却也不像。
苏茗仔细的询问了汐浔‘心悸’的症状,遂决定回去了好好捉摸一番。
如今只是四月初始,清灵小镇偏东的几百亩田里开满了各种各色的牡丹。人们自然兴高彩烈的去赏牡丹。小镇上流传着一个故事,目的便是为这赏牡丹增添了一些趣味。
早先在清灵山中住着一位美丽高贵,耀眼照人的牡丹仙子,他爱上了凡间一位年轻女子。那女子是一个斯文书生。两人时常吟诗作词,探讨古今。后来日久生情,两人都心仪彼此。书生想娶美丽高贵的牡丹为夫。成亲那天,天神大怒,言‘人妖殊途。’硬生生的拆散了那对有情佳人。牡丹离开书生,痛不欲生遂散尽毕生修为,化作清灵小镇下百亩的鲜艳牡丹。而那书生女子,也是一生未娶,守着牡丹田了此一生。
大家在缅怀书生与牡丹的爱情时,便有了这牡丹花节。
牡丹节上,大家赏牡丹,喝花酿,同时的向心仪之人表达爱慕之情。可以说是个简单的情人节。
这样热闹又好玩的时候,怎可少了芍药。恰巧牡丹哥哥今日也歇息下来,不曾修炼。便拉了牡丹一起去小镇下玩。
牡丹一身白袍似雪,伫立在颜色绚烂的花海,目视繁花,低头不语。
芍药随手扯了朵红色牡丹拿于鼻下细闻,淡淡的花香,虽比不上牡丹哥哥的浓郁,却是淡淡飘香,溢出甜甜的味道。
“汐浔先生,汐浔先生、、、、”那边一少年羞涩的呼喊汐浔。汐浔站定转身,“公子有事吗?”
羞涩少年脸色绯红,紧张的说不出话,“我、、、我、我把这花送给你。”
看着低自己半个头的羞涩少年,汐浔正欲婉言拒绝,“这位公子,我、、、”
汐浔正欲推辞,这厢芍药快步走去,将手里拿着的硕大红色牡丹花塞向汐浔怀里。一手拉着汐浔胳膊,佯装娇羞男儿,“她啊,早就是我的人了,你莫要惦记了。”
少年尴尬的举着花朵,仍旧坚持,“其实、、、就算是做侍也是可以的、、”
声音越来越小,后几个字犹如蚊啼。偏生芍药听得清清楚楚。捏了汐浔一把,以眼神示意,‘我可是帮你的。’
汐浔收到信息,缓缓点头,“我却与这位公子两情相悦,”说着深情望向芍药,“公子还是另寻佳人吧。”
羞涩少年闻言,大失所望,眼中溢满泪水,差点哭了出来,扭头跑远了。
汐浔这才看向芍药,缓缓抽出芍药紧抓的胳膊,“多谢公子了。‘
芍药觉得刚才之事颇为有趣,故意道,“奥,你要感谢本公子,你可知道本公子的名字?”
汐浔摇头。
“哼,连本公子的名字都不问,说什么感谢。你们女子都是这般虚假的吗?”语中洛带讽刺。
汐浔心中无奈,你若不来我自会处理,那须这般麻烦。
轻叹一声,“不知公子芳名,可否告知?”
“倒是不错,”芍药心觉这汐浔倒是听话,“我叫芍药。”
“牡丹的弟弟?”汐浔心奇,这名字起的就是一种花。
“你家中亲人如何唤你呢?”
芍药思索,牡丹哥哥平日唤他弟弟,旁人倒是没人唤过他。这说书的如此询问莫非自己的名字不对?可自己本就是芍药啊。
“家中没人唤我。”
“这样啊,芍药又名余容,我便唤你余容吧。”
芍药觉得不错,原来他还有别的名字。想想又对汐浔说,“你叫我阿容吧。”
“这、、”汐浔觉得这样岂不是叫的太亲密了。
“就这样了。”
芍药向花丛里走去,名字之事便这样决定了。
芍药走了一会,“怎地不见牡丹哥哥?”刚才还在这里啊。
看芍药四处乱转,汐浔心奇,“你,在寻什么?”
“自然是我的牡丹哥哥啊。”
周边赏花的年轻公子自是不少,可哪个是芍药的哥哥汐浔自是不知。
我们去那边找吧,芍药拉着汐浔衣袖向一边走去。
芍药拉着汐浔向一旁走去。
汐浔寻思着这芍药要找何人?来到花田河畔,那里倒很是热闹。因着这牡丹节约莫半个月的时间,会做生意的商人,便在这花田河畔摆了矮桌小凳。赏花的公子小姐们累了,便坐下休息,来壶花酿,上几个糕点。这生意做的也算轻松。
芍药带汐浔来到这里倒是不着急了,“坐下喝点花酿吧。”
“你不找人了?”
“我知道他在这里便好。”他与牡丹哥哥可谓心意相通,刚才牡丹哥哥已告诉他不必寻他。他自是想好好玩玩。
汐浔闻言,只道少年贪玩,连哥哥都不要了。却是误会了芍药。
湖畔桌边已是坐满了人,芍药寻了半响,不见空位。垂头丧气的站于一边,汐浔摇摇头,“不然,去旁的地方吧。”
少年不愿,死死的要继续等着。
那边有人唤着汐浔,声音很是耳熟。汐浔转过头看,临近水旁一小桌坐了两人。一男一女,这女子便是几日前刚见过的苏茗,那位么?看样子便应该是她的夫郎萧三郎了。
拉了芍药坐过去。
“你这日子倒是过得逍遥。”
“彼此彼此,不想几日不见,你这夫郎倒是俊俏。”看着汐浔身边的芍药,苏茗打趣。
‘夫郎吗?’汐浔思索,自己此生怕是难寻了。
一旁芍药倒是落落大方,丝毫不见男儿家的羞涩,坐于一旁。这点倒是得了萧三郎的欢心。
萧三郎世代酿酒出身,随了母亲的性子,带着江湖儿女的豪情。长相也偏于硬朗,轮廓分明的样子。
萧三郎将自己面前的花酿推到芍药面前,“看公子这俊俏模样,‘竹叶醉’怕是喝不了,便喝点花酿吧。”
这花酿芍药自是爱喝,芳香中带着一丝甜味,清甜中飘着一缕花香。很多年轻男儿都是爱喝,他自然也是爱的。
拿起面前的白瓷小杯给自己满上,举到鼻尖先仔细用鼻子享受了一番,这才至于唇上轻轻浅酌。端看这幅美男饮酒图竟是美得晃不开眼。
苏茗倒是好奇,如此绝色的男儿怎地让汐浔给遇上了。
“这位公子、、、到是位奇人呢?”言语里带着揶揄的味道。
汐浔懒得理她,拿过苏茗身旁的‘竹叶醉’给自己也满上。烈酒入口,又香到辣,由辣到甘,最后化作纯纯的香味。“确是好酒。”汐浔感叹,也不枉世代酿酒这个称号。
芍药闻言,自是好奇。看汐浔又给她满上,素手伸出拿过,极其迅速的倒入口中。
“咳咳咳、、、好辣”芍药呛得直咳嗽,眼泪都出来了。骗子竟然骗他。咳嗽完了双眼使劲瞪着汐浔,‘敢骗我??’
汐浔自是没有骗他。美酒因人而已,有的人觉得它是美味,赞它,也有人恨它入骨,贬它。况且只因酒辣。恐怕除了这专为男子而饮的花酿别的酒都是辣的吧。而花酿其实也算不得酒的。
萧三郎倒是有些好笑,“公子,怕是没饮过烈酒吧?这烈酒都是这个味。香醇中含着微辣,因着饮酒者的情思而变得万般滋味。”
芍药倒是没太听明白,只隐约知道好似和心情有关吧。今个他倒是心情不错,不防喝上一些尝尝人间的情愁滋味。
忍着刺鼻的辣味,芍药装着斯文喝下几杯。
这喝酒的姿态到与萧三郎合了眼缘。他见不得扭扭捏捏的男子,虚伪作态。对于芍药这般爽朗的男子倒是颇为欣赏。一时间,两个男子你来我往,称兄道弟硬生生的把半坛子竹叶醉给喝没了。
苏茗自是知道自家夫郎喜欢芍药这性子,又因着今儿高兴便随他了。
汐浔这边是抱着事不关己的态度,人家要喝自己拦着岂不麻烦。
事实证明即便汐浔最怕麻烦,懒得惹麻烦,她还是得将醉的东倒西歪的芍药给弄回去。
那边萧三郎也是醉了,苏茗抱起夫郎寻了辆马车上车回家。临走时意味深长的看了汐浔一眼。
那眼神汐浔很不喜欢。弯腰抱起芍药,向外走去。
芍药喝醉了,酒品却是不怎么好的。挥舞着手臂,在汐浔的怀里拍的啪啪直响。
汐浔一个不注意,脸上挨了一熊猫眼。瞬间左眼疼的差点将芍药扔了出去。
‘长得如此天仙,喝醉了竟是这般、、、’忍了忍,汐浔终是找了辆马车带着芍药离开了。
芍药的家在那里?汐浔自是不知道的。只得将少年带回自己家中。
芍药耍了会酒疯倒是安静的睡着了,汐浔看着熟睡的少年心里一轻。‘至少自己不会挨揍了、也不知这样的男儿那个女子敢要啊?’
感叹了一番,找把破椅子将就着睡在一边。
夜里汐浔的心悸再次发作,缩成一团的身体自椅子上滚了下来。
一手紧紧地抠着疼痛不止的心脏,一手抱紧自己颤抖不已的身体。
‘活着竟是这般的艰难?’汐浔嘴角抽搐,‘你们竟如此的想要我死吗?’
深夜里,芍药睡了好久。硬邦邦的床弄得他很是不舒服,喉咙有些干咳,缓缓的转动了下身子,芍药慢慢睁开自己的眼睛。
昏暗里烛光发出脆弱的光亮,随着墙缝里吹进的风左右摇摆着。
‘这是、、那个说书的的房子。’记忆回笼的芍药这才慢慢回过神来。自己当时喝醉了酒,怕是那说书的将他带了回来。这样想着,那说书的倒是不错。
转头在屋子四顾,在墙角的黑暗处才发现蜷成一团的汐浔。‘莫非那病又发作了?’
下了床,走向墙角。角落的女子只是颤颤的发着抖,意识极其的薄弱。与白日里风轻云淡的女子相差岂止万千。
芍药伸手,一股晶莹的灵力向汐浔心口流去,灵力进入身体,将汐浔的胸部竟也染上了一片晶莹的绿色。
待到汐浔沉睡过去,芍药拖着汐浔安置在床上。
这‘心悸’的病,自己也曾问过牡丹哥哥。记得当时牡丹哥哥的表情很是复杂,只是叮嘱自己此时莫要管了。可看着这女子疼成这样,芍药终是不忍。
爱情最初便是从心疼你开始的。可是芍药是妖,他不懂。
看着床上睡着了依然苍白着脸色的女子,也就十八九的模样,长得同自己比起来,顶多算了不错。
伸出手,摩挲着汐浔的脸颊,皮肤细腻中带着温热,是自己作为妖所没有的。
妖的温度都是比较低的,和汐浔比起来倒是摸了个火炉。可芍药就是喜欢这样的温度。自己化作人形也有两百岁了。除了牡丹哥哥自己从未这么近的接触女子。不知怎地这位女子竟入了他的眼。
妖的灵力为修炼所化,灵力即是生命里。取自万物之精华,化为自身之力。这两次流进汐浔身体的灵力虽说不多,可也是自己修炼好几个月的。以后如何?
‘有以后吗?牡丹哥哥说人妖殊途。爱上人间女子终是魂飞魄散,何苦苦苦痴缠?’自己以后便离她远点吧。
汐浔二日醒来时,芍药已定走了。看着空荡荡的屋子,“真是个别扭的少年。”汐浔轻声呢喃。
屋里一股淡淡的花香,虽是极淡,汐浔也嗅的几分,这味道倒是与牡丹有点相似。
摸摸心脏之处,自己一条贱命竟让你如此忌讳吗?自嘲的勾了勾红唇,‘想让她死,岂非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