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冉的问话让另两个人一怔，殷珞没想到季冉会问这样的问题，其实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的记得靳云珉的忌日，只是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况下被提起。
“是啊，还有不到三个月……。”
季冉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提起来的，我……。”
“为什么要道歉呢？”殷珞轻笑。“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不过我已经没关系了，虽然……云珉走了，可是我还有小雪，还有你们啊——。”
“小珞……。”
“是啊，时间过的真快。”严世昆感叹道。“转眼间就快一年了。”
“其实有时想想还觉得有点不真实，好像……云珉还活着，在某个地方看着我们。”
“不仅是你，我也有这样的感觉，还有我娘……她常说云珉现在和小姨一定很幸福。”
严世昆的话让殷珞暗中皱眉，季冉是不知道靳云珉身世的，可是严世昆为何会在季冉面前提起这件事？她用询问的视线看向严世昆，却发现对方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季冉。
“咦？世昆哥……你刚说什么小姨？云珉哥的母亲不是……。”
“对了，这件事你不知情。”严世昆一副不自然地表情。“其实也不是有意瞒着你，因为这件事事关上一辈人，所以云珉去世后这件事也没有其他知道了，所以你也别怪云贤没告诉你。”
季冉茫然地看向殷珞。“小珞——世昆哥在说什么呢？”
“其实世昆说的对，这件事应该让你知道的，毕竟我们是一家人么。”殷珞看向严世昆，后者暗中点点头。
殷珞就把靳云珉的真实身世简单描述了一番，听到靳云珉原来是严世昆的亲表弟后，季冉好久都没回过神来。
“……事情就是这样了，因为云珉去世，所以就没把这件事告诉你。”
“没想到……会是这样，真的很令人意外。”季冉喃喃道。
“现在你知道了，不过可别怪云贤，他没告诉你并不是把你当成外人。”
“不会的，我知道他的想法。”
殷珞点点头，“你不会误会他就好。”
正在说话的时候，下班的靳云贤正好进门，看到严世昆也在忍不住微微皱眉，但还是忍住想说的话看向季冉。
“今天身体好点了吗？”
“嗯，好多了，娘还煲汤给我喝了呢。”季冉并没有看向靳云贤。
“你们在聊什么？表情如此严肃？”
“没聊什么，就是提到……云珉一周年的事。”殷珞简单回答。
靳云贤皱起眉，“应该还有差不多三个月吧，怎么会突然提到了？”
“是我……。”
“是我们聊天时顺口提到的。”殷珞抢过季冉地话。“而且我才知道你居然没把云珉的身世告诉季冉。”
“云珉去世了……我也就没想到要说。”
“你看，我说他不是故意的吧。”
“我也没乱想，真的……。”季冉站起身。“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能帮到的。”
三个人目送季冉离开客厅，然后互相对视一眼，殷珞先叹口气看向严世昆。
“说说吧，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我不明白。”严世昆耸肩。
“为什么你要故意提起云珉的身世？”
殷珞的话让靳云贤挑眉，用质询的眼光看向严世昆，后者看两个人都盯着自己，摸了摸鼻子看一眼厨房的方向。
“简单说一下好了，云贤……你最近注意一下你夫人，她似乎有点不对劲。”
“什么意思？”
严世昆没理靳云贤的追问。“她今天表现的很异样，似乎总想从我们这里打探什么。”
“你在说什么呢？太胡思乱想了吧？”
“反正我把话说在前面了，你自己注意观察就好。”
“你这小子，怎么说话……。”
殷珞皱起眉，“云贤，不是我说你，以后对季冉好点，都是一家人。”
“不就是没说云珉的事么，你们这么围攻我。”靳云贤反应迅速。
“我觉得殷珞说的没错，你不该瞒着季冉关于云珉身世的事。”
靳云贤挠挠头，“我只是没找到机会说，你们能不能别怪我了。”
“你们还在怪他啊。”季冉笑着走过来。“云贤也不是故意告诉我的，你们就别说他了。”
“既然你夫人都这么说了，那就算了。”严世昆摊手。
“行了，你们别贫了，季冉……是不是该吃饭了？”
“啊，对——是该吃饭了，我去叫娘。”季冉转身往楼上走。
三个人再次对视一眼，殷珞转向两个人。
“去吃饭吧，吃完饭再聊。”
两个男人不约而同的点点头，都心领神会起身朝餐厅的方向走去。
吃过晚饭后严世昆先告辞，靳云贤和季冉随后也告辞出来，回家的路上季冉一直沉默不语，靳云贤看着她的侧脸，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你今晚怎么看上去总是在走神？”
“咦？没有啊……。”季冉下意识地停下脚步。
“我是担心你是不是还是觉得不舒服。”靳云贤用手探季冉的额头。“该不会又发烧了吧？”
“没有啦，我好多了，可能是因为还比较虚弱吧。”季冉没有和靳云贤对视。
靳云贤脱下外套。“披上吧，现在晚上有点凉了。”
“你把衣服给了我，那你呢？”
“我是男人，又是军人，身体素质很好的，走吧。”
靳云贤假装随意的牵起季冉的手，却对手里清楚感受到的微微颤抖假装不知，他知道关于季冉的变化，他必须得和殷珞谈一谈。
刚哄女儿午睡，准备也小憩片刻的殷珞听到外面传来电话声，很快就听到房门被敲响，翻身下床将门轻轻打开，言秋站在门口示意她接电话，低声说打电话来的是靳云贤。
“喂……怎么突然打电话？”
“我下午的工作不太忙，想找你出来聊聊，——是关于季冉的事。”
“也好，在外面聊是要方便点。”
确定好见面的茶楼，殷珞放下电话，迟疑片刻又拿起话筒拨通烟草行的电话。
“麻烦请让严经理接电话……。”
走进茶楼的包厢，一身便衣的靳云贤已经到了，看到殷珞身后的严世昆，他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满，殷珞只能假装没看到。
“你们来了，坐——。”
两个人在桌边落座，店伙计进来添茶倒水，又把一个暖壶放在边桌上，才转身出了房间把房门小心关好，看样子靳云贤已经提前交待不让人在外面伺候，以防隔墙有耳了。
“昨天我来之前，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靳云贤开门见山的问。
殷珞轻轻嗓子，看一眼严世昆后把昨天的情况简单叙述了一边，说完又强调一句。
“其实看出季冉有问题的不是我，我是之后才琢磨过来不对劲的。”
“本来我并没有太在意你夫人的话，只是觉得昨天她似乎显得神色紧张，而且说的话也和平时不一样，所以就干脆抛了个诱饵。”严世昆接过殷珞的话。
“诱饵？你是说云珉的身世？”
“没错，……我不确定你夫人是不是故意提起云珉一周年的事，不过既然她提到了我就干脆把这件事说出来，试探一下她的反应。”
“然后呢？你确认她确实不对劲？”靳云贤追问道。
严世昆点头，“你们可能没注意到，她当时明显露出意外后的欣喜表情，似乎是得知一个很大的消息后那种欣喜。”
“我是察觉世昆说话有异，猜测是不是他觉得季冉有什么不对劲，其实我也不是很确定，只是也觉得季冉昨天表现的很异常。”
“按照你们刚才所说，季冉确实和以往表现的不一样，……会是因为什么呢？”靳云贤揣测着季冉的想法。
“会不会是因为她觉得我们总是疏远她？”殷珞先提出自己的看法。
“你是说，她觉得我们总是背着她说什么？”
“虽然季冉很单纯，可她毕竟头脑清醒，再说又是你妻子，察觉到丈夫有事瞒着自己，不是很正常么？”
“可如果按照你的猜测，季冉昨天的反应还是很异样不是吗？”严世昆插嘴问道。
“确实是这样所以我觉得，会不会是因为云贤的态度让她觉得，我们之间一些事瞒着她？所以才让她引起好奇心？”殷珞说出自己的猜测。
“也就是说，因为我的态度，还有一些刻意瞒着她的事，让她觉得自己被疏远了。”
“我们不是有过几次吗？在家里谈事的时候刻意避开她？”
严世昆慢慢饮一口茶。“你们俩的分析是有点道理，可是我觉得昨天她的表现，不是这么简单的能解释清楚的。”
“这话怎么说？”殷珞不解。
“因为昨天她的那个表现太明显了，不像是因为觉得总是被忽略而不满，才问那样的问题，反而像是……突然被人点醒了一般。”
“你这么一说确实有道理，我还是了解季冉的。”靳云贤琢磨着严世昆的话。“如果她是觉得被我们忽略，继而产生对我们瞒着她的不满，以她的性格应该直接先找我。”
“但是她却在我们面前表现的很异常，难道——难道是有人提醒她了什么？”
“我觉得与其说是被人提醒，不如说是被人指使。”
严世昆直白的表述让其他两人顿时心事重重，在殷珞看来如果季冉昨晚的反应并不是因为觉察到总是被忽略造成，而是按照严世昆的说法有人指使她打探什么，那么这个人应该就是大房的某人了。
“你们觉得会不会是大娘？”殷珞说出自己的猜测。“虽然分家了，大娘还是担心我们会对她产生威胁，所以就让季冉打听这些有的没的？”
“依照我对大娘的了解，这不是不可能，可是还是觉得不对劲。”靳云贤皱眉道。
“那么，应该是那边的人……这一点可以确定吧？”
殷珞朝严世昆点头，“我想应该是错不了，但是我在想会不会是大娘，因为仔细想想如果是大娘她应该早就利用季冉了，可是自从季冉嫁过来之后，大娘似乎和她的关系反而疏远了。”
殷珞说的这一点，对于靳云贤来说是再确定不过了，结婚前季冉经常和吴氏有来往，可是真的嫁给他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觉得自己掌控不了季冉了，吴氏对季冉的态度就冷淡了，而季冉也不太怎么去找吴氏了，甚至也很少提到她。
“先假设这个人就是大娘，那么还有没有别的可能性？”殷珞欲言又止。“我是说……会不会是靳云杉？”
“靳云杉怎么会突然找到季冉呢？两个人完全没有交集啊。”靳云贤觉得不可思议。
“可是，如果……我是如果，靳云杉受大娘所托，打听二房的动静，但是苦于没有合适的办法，然后就想到了季冉……是不是会有这样的可能性？”
“听你这么一说，似乎是有点道理。”靳云贤表示赞同。“如果只这样，问题就要单纯的多。”
“你该不会担心这件事和你家那位老太太没关系吧？”
“嗯……我确实有这个担心，你们觉得有没有这样的可能，靳云杉察觉到我们的对他的一些调查，或者说是怀疑，为了弄清楚我们掌握了多少，然后找到季冉……。”
殷珞惊讶，“云贤，不管怎么说季冉都是你的妻子，你这样怀疑她——。”
“你应该清楚正因为她是我的妻子，所以我更要想的多一点，不是吗？”靳云贤反问道。
面对靳云贤的反问殷珞一时语结，因为她发现自己完全无法反驳靳云贤的话，季冉的异样表现确实太引人瞩目，再加上如今的靳云杉对他们来说根本就是敌人，靳云贤的担心并不是空穴来风，而且如果仔细想想这个可能性甚至更高。
“那你打算怎么办？”严世昆问靳云贤。“毕竟我们没有证据，而且也不能完全回避季冉。”
“我知道……所以我也觉得很为难。”
“我觉得不管怎么样，先别因此就疏远了季冉，你们关系才近亲，你突然疏远她说不定会伤害到她。”
靳云贤皱眉不语，殷珞知道自己这个要求让他感到了为难，原本靳云贤和季冉的夫妻感情就脆弱，如果证实季冉真的被靳云杉所指使，以靳云贤的性格说不定会提出离婚。
“再说我们现在说的这一切还都只是推测，你千万别那么早下定论，也别总是去试探她。”殷珞不放心地叮嘱。
“你对我就这么不放心？”靳云贤挑眉。
“我觉得小珞说的对，你夫人是那种出身很好的大小姐，一直被保护的很好，没见过太多丑恶……如果这一次真的被靳云杉利用，责任也不在她，所以你要多体谅她才对。”
严世昆的话让靳云贤沉默不语，气氛显得有几分尬尴。
“我先走了，烟草行下午要来一个单子，我得去盯一下。”严世昆起身告辞。“另外你们先别纠结这件事了，我会找人去探查一下靳云杉的动向，反正最近我也有这打算。”
房间里只剩靳云贤和殷珞之后，气氛从尴尬又转成一丝别扭，殷珞默默喝着茶，她知道靳云贤在闹情绪。
“你……和严世昆看起来关系不错。”靳云贤终于开口。
“他是云珉的表哥，对我而言是比朋友更亲的存在。”
“就只是这样？”
殷珞放下茶杯，“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知道他喜欢你，因为他看的眼神和我的一样。”
“云贤——。”殷珞叹气。
“我知道自己没资格说这些。”靳云贤盯着面前的茶杯。“可是看到你们在一起，我就……对不起，我不该这样。”
“我明白你在想什么，但是对我而言严世昆只是家人，仅此而已。”
“可是我觉得娘似乎希望你和他有进一步发展。”靳云贤抬起头看向殷珞。
殷珞露出一抹苦笑，“有些事不是靠希望就能达成的，如果一直活在希望里，我恐怕早就已经失望致死了。”
“小珞……你别这样说，我会心疼的。”
“有些人有些事错过了，就不可能再回头，云贤……好好珍惜季冉好不好？其实她很可怜。”
“难道心里还有我的你不可怜吗？难道没办法容下你以外的我就不可怜吗？”靳云贤脸上浮出痛苦的表情。
“我再重复一遍，别再辜负季冉了，否则我不会原谅你的。”
殷珞清楚自己的这句话会给靳云贤带来多大的打击，可是她知道自己没有选择，她不想在面对季冉的时候总是觉得心虚了。
犹豫了两天，季冉还是放弃了之间和靳云杉见面的打算，她不想见到那个让她总是回忆那个晚上的男人，但又不能不把“打听”到的消息告诉对方，终于下决心以送信的方式把得到消息告诉靳云杉。
在忐忑不安的等待中，季冉再一次在门缝里看到一个塞进屋内的信封，抑制住不住发抖的手，她拆开信封从里面掏出一张信纸，上面只写了几句话。
“来信收到，你提供的消息还算让人满意，随信附上几张照片的胶片，我期待你新的消息。”
从信封里掏出胶片，季冉深吸一口气，才把胶片对向窗口，确认里面的主角是自己。季冉不知道自己被拍了几张，但不管怎么样至少现在看来靳云杉是守信，只要继续坚持下去，这件事应该很快就能过去。
拿着火柴走进卫生间，季冉小心地点燃手里的胶片，看着它被点燃冒出黑色的烟雾，刺鼻的味道让她觉得一阵作呕，忍不住趴在水池边呕吐不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呕吐的缘故，季冉一直觉得不舒服，晚上也没有去婆婆家吃饭，靳云贤回来的时候将林菁打包的饭菜也带了回来。
“娘听说你胃不舒服，特意给你熬了清淡的菜粥，起来吃点吧。”
靳云贤扶着季冉下床坐在餐桌边，看到眼前放着的清粥小菜，想到下午时自己的经历，季冉心里一阵酸楚。
“总是让娘为我操心。”
“所以你要赶紧养好身体。”靳云贤把一包药放在桌上。“这是我回来的路上买的，吃了粥以后再吃药。”
靳云贤的态度让季冉更加内疚，她已经顾不上去想靳云贤对自己这么好的原因，假装低头喝粥掩饰着自己的不安。
“你最近身体总是很虚弱，之前是发烧，现在又是胃不舒服，是不是该去医院检查一下？”
“不用了，今天胃不好大概是因为喝凉水的缘故。”季冉放下筷子说。“我从小胃就不太好，不怎么能吃凉的。”
“我知道让你住在这个公寓是委屈你了，白天只有一个来干活的老妈子帮你，和你在娘家时不一样。”靳云贤诚恳的说。
“都是夫妻干嘛说话这么客气？再说是我自己不好，知道自己不能该喝凉水，还是偷了懒。”
“喝点热粥好点了？”
“嗯，已经好多了。”
“我来收拾，你吃药吧。”
靳云贤把碗筷收起走进厨房，背后的季冉咬着嘴唇努力抑制住眼泪，乖乖把靳云贤买来的药吃下。
“听说你的胃不舒服，好点了吗？”殷珞一见季冉就问。
“已经好多了，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都是一家人别说这么见外的话。”
季冉抱过靳玉佳逗弄着。“小孩子长的真快，感觉每天见都变化。”
“是啊，连这个做母亲的都觉得惊讶呢。”殷珞轻笑道。
“我觉得你比我适合做母亲。”
“看你说的，我也是在学习啊，哪有人天生就会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也可以有自己的小孩……。”
“我相信很快就会的的，这种事心急不得。”殷珞安抚着季冉。“眼下关键是照顾好你的身体。”
“小珞说的对，小冉……你的身体底子差，得好好补一补。”林菁走过来说。
“娘——让你费心了。”
“虽然你是我的儿媳妇，可是对我而言和女儿是一样的。”
正说话间，厨房做事的罗婶端来一个碗，还没到面前就闻到一阵香味。
“太太，汤熬好了。”
“递给二少奶奶。”
季冉把靳玉佳交还给殷珞，好奇地看着面前的汤。
“这是什么？闻起来好香啊。”
“人参鸡汤……很补的，尝尝看淡不淡。”
用勺子舀起一口汤放进嘴里，季冉却忍不住皱起眉，人参的味道让她觉得不太舒服。
“怎么了？不好喝吗？”
季冉朝林菁摆手，“不是的，只是我——。”
一阵恶心反胃的感觉打断了季冉的话，她放下勺子朝卫生间快步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