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浩浩汤汤的大雪已经落了近万年,一望无垠的冰层从原大陆心脏深处向四周蔓延,伸展了近万年的躯体冰冷而漠然。
无数只体态庞大的迷津鸟盘旋在簌簌扬扬的飞雪里,蓝得剔透的身体和硕大无朋的羽翼遮住了头顶的雪霰。
一声长鸣划破莽苍,埋葬着血与骨的冰原深处,仿佛传来冰层碎裂的声音,清晰而厚重,带着心脏的声嘶力竭的跳动。
无数的尘埃旋转着聚集在一起,越聚越多,巨大的漩涡迅速合拢,又轰然崩裂。刹那的炫烈,无数白光从漩涡伸出迸溅而出。
天地苍茫,气浪滔天。
——纷飞的白色里,血光格外耀眼。古老的咒印开启,将无数的尸骸封存在暗无天日的地底。
冥界的大门缓缓关闭,静默的沉痛里早已是满目苍夷。他们最后再回头,忘了一眼那片大陆。
那是他们永远的故乡。
老人阖上浑浊的双眼,几近透明的碧发里已经看不到任何生命的气息。
但他仍然硬撑着,艰难地吸进一口气,再睁开眼,看向守在床边的两个碧蓝色头发的男人。
“出现了吗?”
两个男人相识一眼,摇头。
老人几乎已经绝望了,撑着的最后一口气如同游丝浮在苍白的唇边。
突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越来越近,身材高大的禁卫从门外跑进来,每一步都像踩在屋内的人心口上。
“报——”
禁卫单膝跪下,“迷津鸟在祭场上空出现。”
“好,燃圣火!”其中一个蓝发男人激动地喊道。
“燃圣火!”
“燃圣火!”
..
雄浑的声音从大殿沉重的铁门传出去,越来越远。
祭场外已经齐刷刷围了好几层,皆是碧发黑袍。巨大的迷津鸟在头顶盘旋,扇动的翅膀带动狂风乱舞。
“银色的,竟然是银色的!”
人群里爆发出一个突兀的声音,接着就是一阵喧嚣。
“快看,真的是银色的!”
“怎么会是银色?”
“竟然还有银色的迷津鸟!”
..
迷津鸟围成圈绕着祭场飞了三个来回,然后排成一字往祭塔上飞去。领头的那只通体蓝银,伸着修长的脖子仰向天空,发出一声类似欢呼的长鸣。紧接着,所有迷津鸟都跟着发出了长鸣。
身着墨蓝色祭袍的男人手执权杖,站在祭塔顶端。
寒风飒飒,吹得塔顶那面巨大的旗帜猎猎作响。碧发的男人站在城头,被撩起的祭袍鼓动着发出巨大的声响。
男人有一张极为漂亮的脸,分明的轮廓,精致的五官,美得极尽却又不失阳刚。许久,他忽然向上高昂起头来。抬起宽袖极地的双手,双目微合,口中念念有词:“敬爱的冥界女神诺伊,请指引我们前行的道路。我们必将手刃仇敌,将他的头颅高挂在城头,用他的鲜血浇灌我们的田野!”
随着这庄严的声音响起,祭场外早已跪成一片。
“敬爱的冥界女神诺伊,请指引我们前行的道路。我们必将手刃仇敌,将他的头颅高挂在城头,用他的鲜血浇灌我们的田野!”
“敬爱的冥界女神诺伊,请指引我们前行的道路。我们必将手刃仇敌,将他的头颅高挂在城头,用他的鲜血浇灌我们的田野!”
..
沉重又庄严的誓词响彻云霄,仿佛喊醒那个遥远的梦境里,在那冰海雪原里无端端生出一朵莲花。
随着喊声,长发舞动的男人手里赫然出现了两团蓝色的火焰,那两团蓝,蓝得透明,蓝得彻底。
领头的迷津鸟再发出一声长鸣,男人手里的火焰便随着化成两条幽蓝色的火龙,呼啸着想对面的祭台上奔腾而去。
天地间都因着火光变得要刺目起来,遥远的苍穹尽头,白剌剌光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这边冲刺而来。
两团蓝色的火焰迅速合拢,龙头相撞的瞬间火花四溅。冲天的光柱直指琼宇,与远处奔驰而来的白光融为一体。
白色的光斑极速扩散,像墨迹滴入水中,在天空中浸染开一大片。
有呜咽的竖琴声传来,等低着头虔诚祷告的人们抬起头,光斑已经又合成了一团。巨大的光柱里,出现了一幅巨形的画面。
竖琴的幽咽迅速消散,继而便响起了婴孩的啼哭。巨大的图画逐渐显现出婴孩的脸,湿漉漉的身体还沾着粘稠的液体,长长的脐带往下垂着。
寂然的沉默里,祭塔上的男人突然朝着光柱里的婴孩跪下去,大喊一声:“国师大人!”
跪在地上的人也跟着高声齐呼:“国师大人!”
仿佛有感应般,婴儿的啼哭骤然停止。天地间再次沉寂,再也听不到任何多余的声音,只有迷津鸟扇动翅膀带动的风声在空中经久不绝。
与此同时,大殿那边却早已哭成一片。
床上那个干瘪的老者,脸上已经完全看不到生命的色彩。象征着岁月年轮的长发已经消褪了所有颜色,只剩下一片灰白,仿佛熊熊大火后的枯草,杂乱而毫无生的气息。
枯瘦无力的手垂在床边,只有大拇指上那枚象征着精灵族权利的戒指,在空旷黯淡的大殿里仍经晶莹剔透,熠熠生辉。
旧的生命逝去必将伴随着新的重生,垂垂老者遁入地底,新的生命将肩负着属于他的使命,带着整个精灵族继续前进。
“敬爱的伊弗娜,赐予我高贵血脉的女神,请再赐予我无穷的力量,让我带着对故乡的热爱和复仇的决心,在这片土地上长存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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