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端木泓稳稳落地，随即朝我的方向飞奔而来，眼瞳晶亮透澈，凝着一个世纪的美好。飞天脸上挂着黑线，身形一闪，在离我几步远处将端木泓抱住，姿势很不自然。
“六皇子小心。”小心别撞到我家主子，与其等你最后一瞬减速，还是我先把你这个危机解除吧。
端木泓被飞天抱着，双手还朝着我的方向伸着，小脸在反应过来地一刻，像吃了黄连般苦给飞天看，嫩红的小嘴扁着，眉头也皱的像模像样。
“飞天，人家要姐姐抱。”
很不给面子的一句话，飞天嘴角抽搐地看向我，我也不给面子地扶着门笑，笑端木泓的可爱，笑飞天的郁卒。
“飞天，姐姐说不可以随便给别人抱。”端木泓扭动着身体想要挣扎出飞天的怀抱，飞天眼睛转移到头顶，她和大景的六皇子杠上了。就不放，她家主子也不是随便给人抱的。
“六皇子已经十岁了。”早过了要人抱的年纪了，小孩要懂得自觉才讨喜。飞天依旧不放手，看不见端木渊，看不见鹤羽，她眼里就只有她家娇贵的主子。
笑意更甚，端木泓拗不过飞天，开始用他那楚楚可怜的表情荼毒我，毕竟还是十岁的孩子，知道谁对他好，谁可以让他放肆，即使恃宠而骄也是可以原谅的可爱。
“姐姐，飞天欺负我。”童音呜咽，装饰性地抹抹眼角。
“请六皇子自重。”飞天望着天，用生硬的调调叙述，欺负的就是你，谁让主子总是惯着你，又不是她家小主子，别人家的小孩跑来她主子这撒娇，这算是个什么事啊。她拿金家那俩恐怖份子没辙，还对付不了你一小鬼，杀了她吧。
我站在原地，不准备去营救我的小王子，王子他叔叔都不发言，我也忽略。端木渊绕过飞天和端木泓，负手站在我身边，也是看戏的姿态，唇线的弧度优雅，最近他似乎经常笑。
“飞天姐姐最好了。”端木泓转变作战模式，谁让他力气小呢。
飞天没反应，她一向好，是人都知道。
“飞天姐姐最漂亮。”端木泓也知道自己说得尴尬，自己那张脸就在人家面前，睁着眼睛说瞎话。
飞天赏了端木泓一眼，很冷的一眼，不会讨好人就闭嘴。完全没顾忌对方是个十岁的孩子还是至高无上的皇族。
“还是换我抱吧。”鹤羽是出于好意，怕端木泓太重。
“我不要。”端木泓瞬间不反抗地迎合，双臂缠上飞天的脖子，深怕飞天把他交给鹤羽。被一石头抱着还不如被飞天抱着呢。
飞天看鹤羽一眼，直觉讨厌他那张面瘫脸。鹤羽被很不善解人意的两人给践踏了，脸色微黑地退回他家王爷身后，他再也不参合了。踢走了外人，端木泓和飞天继续内部战争。
“放我下来。”软得不行来硬的。
刚才是谁赖着不走，飞天白端木泓一眼，她有足够的资格白任何人。
“本皇子命令你。”威严摆出来，人小，气势不小。
“不从。”
“女子应贤良淑德。”诅咒你以后嫁不出去。
“我不识字。”飞天冷言，忽悠的就是你。
端木泓瞪圆了眼，指责道：“男女授受不亲。”说完自己的小脸都红了，早熟？
飞天用半分钟消化了那六个字，眼神怀疑地在怀里的小鬼身上转了几圈，秀眉一挑：“请六皇子做出表率。”没事别老往她主子怀里钻。
端木泓的脸更红了，深吸一口气，要出杀手锏。
“飞天姐姐。”教父级别的人物还在我旁边站着，给点面子：“放他下来吧。”
飞天给了端木泓一个记住你自己说过的话的眼神，依言将他放了下来。端木泓酝酿好的情绪给憋了回去，双脚一沾地就忘了自己说过什么地往我怀里扑，表情委屈。
只是，端木泓再一次被半路拦截，眼前弥漫过一片深邃的紫，待我反应过来时，端木渊已经抱着端木泓跨进了王府大门。
“人家要姐姐。”端木泓更委屈了，他招谁惹谁了。
看着一大一小的两个背影，对比着两人的面部轮廓，端木泓的眼睛与端木渊很像，其他部分似乎更像李惜。因为爱她因为已经无法改变她已死的事实，所以宠爱，宠爱她的生命的延续，宠爱与她相似的容颜。端木泓有多少可能性会是端木渊的儿子？这是历代宫廷都会出现的意外吧。如果不是，端木泓的存在只会尴尬，如果是，恐怕更复杂。
暮然回首，不远处的墙角边人影半遮半掩。黑纱斗笠遮住了男子的上半身，看不见容颜，脑海中却自然地印现出那张微笑的破颜，他还没走吗？孟莲。隔着万丈光芒，他坚持着他的坚持，用他的方式守护，我却无法感到喜悦。
“姐姐。”
脚步顿住，终究没有跨出，孟莲是个不是意外的意外，我没办法用端木渊对音若的态度对待孟莲，对于端木渊来说，死去的是李惜，而对于我来说死的是我，那些感情都叫爱，可惜都已经物是人非。我有想到曲洛会对孟莲出手，但是我没想到孟莲会不反抗，到底是谁在还谁的债。转身，端木渊抱着端木泓站在汉白玉影壁前，等待的姿态。
“姐姐快来。”如日出般的笑颜灿烂，驱散那层稀薄晦暗的雾色。
抬步跨入门槛，缓步上前，朱红大门在我身后慢慢闭合，声音低沉。
“姐姐，我想听你讲故事。”
“姐姐，我想听你弹琴唱歌。”
“姐姐，姐姐。”
端木渊拽着我的手，不依不饶，我含笑看着他，突然想起二爷小时候，比端木泓还要闹腾。成天上蹿下跳，没一刻安宁。我抬手刮了下端木泓挺翘的小鼻子，反手将他的指尖包进掌心。
“姐姐。”
“嗯。”我拉着他坐下，等他发言。端木渊已经坐到书桌后开始处理公务，他默认，我们自然可以无所忌惮。
“夏天到了。”端木泓空出的手握住我的另一只手，疑惑道：“姐姐的手怎么还是那么冷，和十六皇叔一样。”
“因为，这样的手不会融化雪花。”
“真得吗？”水色荡漾的深紫眼瞳，总是能在这对剔透中看见自己完整的影：“真得可以吗？”
我笑而不语，也想将完整的雪花捧给你看。
“那等到冬天的时候，姐姐带泓儿去看雪花，好不好？”端木泓执起我双手贴上他柔嫩的脸颊，甜甜的暖意。
“泓儿的十六皇叔也可以带泓儿去看哦。”
“那我们一起去。”
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朝端木泓眨眨眼，随后笑开。
端木泓却难得的非要一个承诺：“姐姐，好不好嘛？”
突然感觉作为大人的自己有时也胆怯的可以，瞥了一眼埋头工作的端木渊，我决定推卸责任：“泓儿乖，去问你十六皇叔。”
端木泓果然很乖地去骚扰端木渊，我靠着案几绝对的与我无关，我从来不干诱导小朋友的事，我只诱导过无知少年。
“十六皇叔。”端木泓拉住端木渊垂落的衣袖，仰起的小脸纯美地像个天使。
“十六皇叔。”没反应，端木泓小嘴一撇，心一横，支着书桌边沿爬进端木渊怀里，小手捧着端木渊的脸强行对上自己的脸，
“十六皇叔。”这声再吼不醒端木渊，端木泓估计就准备哭了。
“怎么了？”
“等到冬天下雪的时候，十六皇叔和姐姐带泓儿去看雪花好不好。”
端木渊错开眼前的小脸，看向座下的女子，明亮的光斑在雪色衣衫上染出大朵大朵瑰丽的花，似乎一直以来她都喜穿白色的衣衫，似乎她从不妆点，连首饰都极少佩戴。那么习惯隐没自己的存在感吗？在霓裳羽衣遇见她的画面重又清晰，缭绫裙衫，那些精致的银色莲花，那些在阳光下闪烁的六棱光辉，一袭青丝如水柔软，一张容颜如月皎皎，一方白纱遮住他不希望被其他人窥视到的美丽，站在明媚与灰暗的界限上的她，隔着一层白纱看着自己，圣洁地似在举行某种祭祀。
“为什么要去看雪？”眼眸微眯，她的脸的轮廓在阳光里很是模糊。
“姐姐说，姐姐和十六皇叔的手不会融化雪花，泓儿想看雪花的样子。”童言童心。
不自觉地弯下眉眼，摊开手掌，有光得精灵在手心里跳舞，来到这个时空八年，我都不曾看过雪，或许，手心的温度真得不会融化雪花。
“原来还有这个作用。”端木渊抬手揉揉端木泓的额发，很清楚这不过是哄骗。
“我们一起去看好不好。好不好嘛！”
一起？眼角窥视着她脸上的表情，窥视着那双琥珀眼瞳，沉音道：“好，我们一起去看。”语毕，眼前的小人儿欢呼，而她依旧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与事件有关却也置身事外，一样的理性。
端木泓达到目的地溜下，临走前在端木渊脸上亲了一口，很温馨的画面。抱住扑回来的端木泓，我不在意地为他整理有些散落的发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