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典二十八届奥运会的火炬是被希腊小女孩吹灭的。你看,小女孩弓着腰,鼓起嘴巴,“呼,呼——”火炬慢慢地就熄灭了。“吹火炬”与“点火炬”遥相呼应呀,这样显得原始,古朴,和谐,美妙,她引起人们无限美好的想象。
人类自从发现火以后,便学会了利用天然火,不知过了多少年后,又终于学会了钻燧取火,即人工取火;由于发现油可以燃烧,又发明了灯,于是,点灯应运而生。这灯至少点了有几千年,甚至上万年。到了公元十九世纪爱迪生发明了电灯,油灯才逐渐退出历史舞台。
我出身于新中国的第十个年头,从记事起,就点灯,一点就是二十年。所谓灯,无非是在一只小碗里倒一点香油,搁上一根灯芯草或棉条;要是从祖宗那里得到一盏灯台或烛台,就等于得到了一件宝物。
香油灯和煤油灯伴随我度过了小学生涯。那辰光,每天晚上,我就是在这种灯下,完成作业的。这种灯,火苗如豆,亮度不大,妈妈称之萤火虫,晕黄晕黄的,灯下有一块圆形的黑影,每次作业都要紧靠它,做完作业,两只鼻孔都熏黑了,有时不注意头发碰上火苗,吱吱作响,额前漂亮的一绺绺秀发被烫去许多。
读中学的时候,条件有所改善,用上罩子灯,也有人把它叫做“洋灯”,因为它是泊来品嘛。二十年来,其他功夫没学多少,但练就了一套吹灯的本领。这本领是跟我老爸学的。吹灯是睡觉前必做的事情。爸爸先把我弟兄俩安顿好,最后他才上床,你看他鼓起两腮帮子,圆起嘴唇,肚子吸成孕妇,用力一吹,哎,灯灭了。后来爸爸年老了,门牙掉光了,不关风了,即使花再大的气力也吹不灭了,他就叫哥哥吹。一开始,不管怎么吹,灯就是不灭,这时爸爸走过来,先讲要领,再示范,要不了几个回合,哥哥学会了。他还创造了罩子灯的吹法,那就是先用手做个兜儿,靠在罩子的上口,轻轻一吹,准成。
有一次,家人不在家,我也来学着爸爸和哥哥吹灯,但出了洋相,还差点儿惹大祸。不管是土制香油灯,还是“洋灯”,都容易粘满油腻,若不及时打荡,火苗很容易蔓延开来。由于我力气小,吹灯不当,火苗蔓延开来,整个灯座燃烧起来,眼看就要烧着蚊帐和障笆墙。就在这时爸爸赶来,用湿毛巾裹了灯扔到门外。好险啦!想起来头皮泛麻。
经过漫长的等待,终于等来了洞房花烛。筵席结束后,客人们闹累了,掏着牙缝哼着小曲儿回家了,母亲轻轻为我们关了房门,叮嘱一句“早点歇息”,格格地笑着回卧室了。我急着要吹灯,她却不准,要好好看看我。真到吹的时候,心旌摇荡,头皮泛麻……
我们家乡八十年代才用上电火(即“电灯”),从此不再吹灯。不过,吹灯体现了人的本质力量,吹灭灯火后会出现美好的事物,所以我还是想去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