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先攻过来。”
爱莎站定身子，言行举止却给人以非常随便的感觉。
“……”
索索认真摆好架势，打算从对方的准备中看出弱点。但稍微努力了一会儿，他就知道，那对现在的自己实在是太勉强了。
（就像这样……）
心怀忐忑。直到开战前的瞬间，他都担心当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随便攻过去，一定会被打飞回来。）
（他们只是在戏耍我，就像老鹰在吃掉猎物前一定会玩弄一番。）
腿依旧在打颤，原因虽然和之前不同，但营造的效果却是相同的。魔法学院那边传来不屑的声音，武道学院的人则对索索的难堪报以哄笑。
（一定会输。）
这个念头又像阴霾一样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面对可怕的、难以战胜的强敌，他好似飞蛾扑火，踉跄着冲了过去。
咚！
柔软的拳头打在对方结实的小腹上。
他没敢用力。
“你没吃饭吗？”爱莎笑了。
“再大点力。让我看看你究竟有多棒！”
她稍微提高了声音，索索清楚的知道对方瞧不起自己，但他还能怎样？这次结束后……能活着就已经是对他最大的恩赐了。
“我、我……”
“听我的。”爱莎循循劝诱：“用尽你所有的力气，往我这儿打。”
“我……”
索索犹豫了很久：“我不能。”
“为什么？”
“我是男人，不能打女人。”
“哦——”
她又笑了。
“这算什么意思？你是男人？还是说我像那些没用的女孩一样柔弱？”她一把抓住索索的右手，强行将它挥向自己：“别讲那些没用的！这种话听多了，只叫人好笑！”
咚！
又一次打中了。手腕挫到了，很痛。
“看吧，就像刚才一样。”可爱莎依旧是不悦的表情。
随后的随后，这甚至转变为一种宁静无波、乃至毫无情感波澜的如水的平淡：“你的挥拳毫无力气，软绵绵就像棉花糖一样。这样的攻击，即便打上再多次也是没用的。”
当目睹索索的表情转变为惶恐的时候，她却表现得异常满意：
“但你放心。”
她说：“身为朋友，即便赌上尊严，我也一定要让你在这场战争中获胜。”
（我被侮辱了吗？）
对方眼中流露出的明明是好意。
但即便再掩饰，也没法掩盖住那深入骨髓的轻蔑。在这个世界…不，即便在其它世界，像索索这样的家伙，也一定会被所有人瞧不起吧？
……甚至连逃避都是不可能的。
面对蔑视，面对欺凌，他只能默默承受。这是一开始就注定好了的。
于是，少年又一次挥出了拳头。
这样没力气的攻击，这样没囊气的男人，连索索都不能给自己一个瞧得起自己的机会。
所以……
咚！
“唉……”
听到了爱莎的叹息。
无奈？厌倦？
哪样都好。索索只知道，现在的生活对他来说是一种煎熬。
连自己都瞧不起自己的人，又岂能强求别人像幻想中一样重视自己呢？从小到大，除了在北边神棍的神庙里喝过的那杯茶，索索就再没从任何地方获得过任何人尊敬。他是个弱者，弱者，弱者！
怀揣着愤怒挥出的拳头，依旧软绵绵的打在少女身上。
不疼！
一点儿都不疼！
可索索很疼。不仅是心，他的手也疼极了，但不敢哭。一旦哭出来，自己的整个人生恐怕都玩完了。
……
所以……
他只能一遍又一遍，机械式的重复着爱莎交给自己的命令。
“啊，好疼。”
偶尔，对方还会以无聊的口吻说出这样的话。
明明说好了是直接结束的战斗，现在却变成了对魔法学院的人的一场煎熬。索索以眼角的余光注意到，已经有人愤怒的离开了会场，少数的则以要杀人的目光紧盯着他，看样子，简直是要将索索五马分尸！
（……我会被杀的。）
眼睛被风迷了，噙着泪花。
“差不多可以了。随便用力打我一拳，这样输掉就好了。”
而表演完了的爱莎，则以别人听不到的声音在他身前低语。
“……好。”他垂下头：“好的。”
即便这场比赛会赢，也完全没有获胜的观想。这场比赛中最大的赢家是武道学院，魔法学院也不算输……唯一的失败者，只有自己。
“咿呀！”
他拉满手臂，将全身的力气集中到了右手上。
（我……）
拳头离爱莎越来越近。
但即便如此接近，索索也能注意到对方的无奈和厌烦。
但他想：这是没办法的。就像兔子注定要被野狼吃掉，自己的失败，一定从最开始就决定好了吧？
所以，
所以！
所以！！！
即使事情会变成这种样子，也是没办法的！
即使自己没有努力就输掉，也是没办法的！
因为…
因为……
突然，他听到了一个呼喊。
犹如黑暗中骤然惊起的低鸣，身上的汗毛在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猛地倒竖起来。
【因为，你弱啊！】
被一语中的，并且，接下来的话也直指索索脆弱的本心。
【不思进取，又不想改变，即便被全世界蔑视，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但别忘了……】
他听到，它说
【别忘了，你还有我啊！】
***
时间过去了多久？一千年？五千年？还是一万年？
索索只知道，自己已经在黑暗中徘徊了太久。他渴望从无尽的悲哀中找到属于自己的光明，但人生中的无数次期待，换回的却只是更深一层的伤害。渐渐地，他害怕了，也疲惫了。已经不想再挣扎，也不想再努力了……但就是这时，一个声音却告诉他：
【即便不努力，我也能让你成功。】
【你所欠缺的，只是能够改变命运的力量。所以，只要能拥有力量，哪怕继续失败下去也一定会像那些你憧憬的人一样成功。】
它说：
“请记住我的名字。”
未知的声音，第一次在索索面前具备了实体。
可是索索既不知道它是什么，也无法用言语准确描述出这个生物的模样。
他只能问：“你是谁？”
【我是你的仆人。】
“我是你的灵魂。”
【我仲裁一切。】
“我通晓一切。”
【我憎恨强者。】
“我爱你。”
……
最后的最后，两个截然不同的声音重叠到了一起。
【“我是‘一线’，我将成为你的助力。别担心，在我的帮助下，你一定能变得……”】
【“更加、更加、更加、更加、更加不幸的！”】
***
大脑变的滚烫，在这清凉的水面上，索索在刹那间甚至感觉自己快要爆炸了。强劲的烈风轰击在身上，但身体所感觉到的却是一如刚才的宁静的风儿……就在这完全相斥的两种氛围的衬托下，已经放弃了希望他的拳头打在了爱莎的身上。
就像刚才一样，棉花糖击中了钢铁。
然而……
轰！
魔力被瞬间压榨，又在下一个瞬间被猛烈释放。
！
以爱莎为中心，一个巨大的凹点出现在水面。并以此为始，向四面八方爆炸开去！
“唔！”
爱莎本人则直接被打飞。
“呜哇！”
武道学院那边的离水中心更近，因此有很多人被第一波浪花拍中。但这些人却近乎无一例外的对此报以哄笑。
“老师！快点宣判吧！”
他们唯恐天下不乱的嚷道：“副会长输了，对方的学生赢了啊！”
“老师，快判定啊！”
“哈哈哈，败的真难看啊。这次是我们输啦。”
大家都将这当成了玩笑。
索索也是，他只以为这是爱莎玩弄的手段，目的是让现场的氛围更活跃。他扭头望向自己这方，见除了少数仍对索索大为不满的以外，绝大多数人都对这个结局报以了善意的微笑……甚至包括玛利亚在内。见到她笑的那么开心，索索才算知道，原来自己是陷入了她耍的一个圈套——虽然扮演的角色是小丑，虽然看似是失败者，但在比赛结束时，索索却意外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失去什么。
两个学院的气氛也变好了，这样一来，五月四日的联谊会也能搞起来了吧？
真是太好了……
能够就这样结束，真是……太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