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食
有一天，和朋友无聊之中说到了“吃”这个话题，她是成都人，一说到美食那不加掩饰的自豪让我很是不爽：“有什么，我们台湾也有很多美食哦！”于是，相互不服气的两人就开始了口头上的比拼，她说一个，我就跟着说一个。就这样，两个无聊的“大小孩”在午后洒满阳光的庭园中开始“拌嘴”，一直说到绞尽脑汁，筋疲力尽，却发现说到最后我们两个都是口水嘀嗒着……第二天，她就匆匆回家去了，据她给我的短信，是因为实在怀念家乡的美食。看完了短信，我默默地收起了手机，心中盘算着，是不是我也回台湾一趟。重温一下那梦中的美味呢？（严正警告，在阅读本章期间，请戴上口罩，以免将书打湿……）
1.早起第一吃，本省与外省的拼搏，中式与西式的决战
2.朝拜下“台湾之光”，台湾名店
3.下午茶，尝尝台湾特产
4.寻找台湾小吃
5.其他台味
早餐之间的决战，真是难以取舍啊，所以你要精心安排
米粉汤
台湾有各种各样的米粉汤，做法不一，让我怀念的人间极品，不是细细长长的南部肉燥米粉，而是那种短短、久煮不烂的北部粗米粉。这种米粉汤的味道，对许多台北人而言，是一种共同记忆。
大清早，老板会用大骨和猪内脏以细火精炖成汤，炖的过程中得将多余油脂杂质滤除，才能煮出清淡却味浓的好汤头，因为时间和火候足，汤头呈现乳白色。吸收了汤汁精华的米粉汤，香滑劲道，尝起来不会软烂，令人回味无穷。吃米粉汤时，不忘搭配各式小菜，才是地道台式美味，猪大肠、猪皮、猪肝、猪肺、粉肠、粉肝、嘴边肉、油豆腐……
每每回台湾前，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家里附近那间米粉汤，还有很多美味“黑白切”，一大锅子的香气四溢，足以快速唤醒味觉的幸福啊！此时，我总要努力地吞咽口水，一直忍一直忍……
这摊米粉汤生意火爆，小小摊位前热烟腾腾，总围满等着内用外带的客人。最爱在某个悠闲的早晨，在摊前一坐，看着老板从大锅里舀上一碗米粉，加上芹菜末、油葱酥，最后撒些胡椒粉，带点热气地送上来。昔时一回到台北的第二天，就和母亲同去这个小摊。我们必点上一盘油豆腐，那油豆腐吸满了各种食材的香甜，加上姜丝与老板特制的蘸酱，一口接一口地让人停不下筷，还有那浸在汤头里、煮得入味的猪内脏，和米粉汤真是最佳拍档。
早餐，别再只有包子、馒头、稀饭和豆浆。到台湾，别忘了尝尝这令人迷恋的台北米粉汤。
蚵仔面线
我爱面线，曾经爱得如痴如狂！
无论是蚵仔面线、大肠面线或是面线糊，可以早中晚三餐都吃，点心宵夜亦不放过；也可以像追星族，听到哪里有好吃的面线，一定找机会冲过去品尝。
无论大街小巷，都不难瞧见其踪影。这个台湾最普遍的小吃，到底有啥来头？它源自于台湾早期的农业社会，是当时的妇女煮给农耕者的点心。为了便利多人一起享用，通常将面线煮成一大锅，一开始没有加入任何配料；之后由于靠海地区盛产蚵仔，所以放入蚵仔增添风味，于是成了现在吃到的蚵仔面线。后来传到各地，依当地出的特产，加入大肠、肉羹等不同材料，于是，在北部较常吃到大肠面线，在南部常吃到蚵仔面线。无论北部南部，多半会以虾米和红葱头来提味，带点勾芡的汤头香气浓郁，回味甘甜，也让面线吃起来更为滑顺可口。依据客人喜好，上桌前才舀上已处理好的蚵仔、大肠或是肉羹，最后加些黑醋、香菜，现在想来都口齿留香。还有一种在南部常见，叫做面线糊的，一般汤头较稀，会加入少量蛋花和肉羹，吃起来偏甜，小朋友特别爱。
说到我与面线的交情，打从儿时陪着母亲上市场时，就结下不解之缘，那时家在高雄，每回买菜前，妈妈总拖着我先吃个早点，最常点的是面线糊加个烧肉粽。母亲因为怕胖不敢吃完，就硬塞两口面线给我。那时真讨厌这粘乎乎的玩意；上了小学，最好的同学喜欢这东西，小女生嘛，对于好友的定义，就是做什么都要一起，久了，似乎也渐渐接受了；长大后，对面线是疯狂的喜欢啊！有时来趟美食之旅，到了当地，只要看到有卖面线的，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饱餐一顿再说，所以往往当地的著名小吃没尝到，却近乎吃遍全台面线。即使到今日，每次从台湾回来，一定不忘带些蚵仔面线的快餐包，好吃与否不重要，有那个家乡味就足够了。
烧肉粽
想想高雄人还真是幸福，随便一条巷弄，就可能隐藏一家美味小店。吃面线糊配粽子，随意在传统市场的普通小摊，就会有卖肉粽的。肉粽的馅料是肥猪肉、虾米、花生和一点点咸蛋黄，用水煮的粽子，糯米吃起来软软的。重点来了，我最喜欢的，就是粽子上头淋的特制的酱油膏和花生粉，好香！每次都以飞快的速度，将它舔得干干净净，然后剩下一颗光秃秃的粽子，勉强吃两口，就交给贪吃的老妈解决。
读大学时，一位学长家里是卖客家粽子的。肉粽不大，只有外面粽子的1/2，白白的米饭，混合着得的无敌香的料，有碎猪肉、香菇、花生、鱿鱼干，一定会有的菜脯，小小的个头，一次可以吃上两三个；还有一种叫做粄粽或是粿粽的，和肉粽一样的馅料，只不过用糯米和蓬莱米做成的皮，已不见米粒，是白色的粄状，将包好馅料的米团，再包入粽叶中。学长说，他妈妈就是靠这个小店，拉巴家里四个小孩长大，还不能常吃肉粽，因为那是卖给客人的，只有偶尔剩下的馅料，可以配饭。
搬到台北后，少有机会吃粽子，因为这边的做法，和高雄老家差异颇大。台北的粽子是蒸的，米饭粒粒分明，比较硬有嚼劲，馅料较没有香味，整体像是包在粽叶里的油饭，最不喜欢的就是蘸那个甜辣酱，总觉得怪怪的。后来才知道，肉粽分北部和南部，有北蒸南煮的说法。
每年端午节，老妈一定会包粽子，分送给亲朋好友。每颗包得像巨无霸一样，足足有两个碗的量，红葱头爆香过的米粒，不计成本的材料，五花肉、日本大花菇、虾米、干鱿鱼、咸鸭蛋、花生、栗子、干贝、芋头，等等，让吃过的人惊呼连连。以前不能理解，手工制作的粽子，粒粒皆辛苦，小孩子还得从旁协助，大热天的，我们都不太情愿，加上她时不时会发火，干吗不买几颗回来吃吃就好？老妈说，她不会划龙舟，只有这样做才像过节。
烧肉粽，是闽南语发音，意指热腾腾的肉粽。一般台式粽子，全台各地不论何时，都可以买得到，除此之外，还有外省粽，如湖南粽、潮州粽，近年因健康观念而流行素食粽和养生粽。写到这里，耳边突然想起歌星郭金发唱的一首歌：“烧肉粽啊烧肉粽，卖烧肉粽……”小时候，我一直以为他是卖肉粽的。
稀饭、粥
看似平淡的清粥小菜，其实是老台味里重要的一环，几样小菜配上白粥或是地瓜粥，是平民化早餐中常见的。早期清粥小菜店里的配料，不外乎是些腌制酱菜，如酱瓜、菜心、玉笋、面筋、豆枣、豆腐乳，等等，其他还有肉松、油条、花生、带鱼、咸鸭蛋、皮蛋豆腐之类的，现做多半只有烫青菜或煎蛋。大清早的，店家会预先准备，将这些小菜一盘盘放好，同种颜色的盘子价格相同，客人可以一目了然，老板算账也方便。现在的店像自助餐，数十道菜色让人眼花缭乱，除了传统酱菜，还有很多现炒、点心及饮料，像在上馆子。和以往最大的不同，吃粥不只是早餐的专利，因为好消化，更是许多人夜宵的最佳选择，所以很多店半夜营业，代表性就数台北市复兴南路，靠科技大楼那一带，极盛时期多间连着开，个个门庭若市。
小时候因为不敢喝浓稠的白粥，于是老妈就会做放了很多不同材料的“稀饭”，她说这叫做“什锦粥”，其实就是前天晚上的剩菜剩饭，加点水全部煮在一起，第二天早上凑合着一顿。类似这种汤饭的粥，在台湾叫做“咸粥”，其中最有名的莫过于虱目鱼粥。这个来自台南府城的粥品，仅单纯放入大块大块的虱目鱼肉，清新鲜美的汤头，粒粒皆清楚的米粒，是货真价实的健康粥，只是这肉身刺多，若像我一样笨手笨脚的，可以选择鱼肚粥。
之后，台湾有了细致绵稠的广东粥。广东粥一般以文火慢熬，手要不停地翻动，熬到米粒变粥粒，千万不可熬过头，以免全部解体成浆糊。如此做出的白粥叫做基底粥，其他如鱼片粥、皮蛋瘦肉粥、海鲜粥等，都是将生鲜或汆烫过的肉类，用滚热的白粥烫熟，吃起来滑润顺口，鲜甜无比。很多朋友说，台湾没有真正的广东粥，可个人比较偏好改良过、不地道的台式口味，因为料多实在便宜大碗。
见米粒称作稀饭，不见才能称为粥，中国人对美食真是讲究。
饭团
考公务员，曾经是我那个年代，社会新鲜人重要的课题，尤其是对大学玩四年的同学来说。
离开校园之后，当了三年的热血青年，感叹现实与理想的差距，决定加入为人民服务的行列。可要做个公仆不容易啊！给自己一年的奋斗期，每天早起，一番东摸西摸后，骑着小机车到补习班。不到百分之一的录取率，我这种先天资质愚钝、后天懒得要死的人，老天果然没瞎眼，多分之差名落孙山。十几年前的事，单纯的苦读生活，没有太多的回忆，可至今让我回味不已的是每天早上的那颗传统饭团，它是我一日活力的来源。为了吃饭团，即使星期六、日不上课，也会特意骑车去买，就像上了瘾，不吃就整天不舒服。
有对老夫妻，在台中的某个路口摆摊，推车上摆满了大小不一的透明罐子，让人清楚知道，葫芦里卖什么药。一旁天然木桶蒸出的米饭香气四溢，很难抗拒这白胖小子的魅力。它肚子里可有货啦！鱼松或是肉松、腌制的萝卜干、甜姜片、古早味卤蛋、豆干、肉燥、浓香花生粉、鲜脆可口的酸菜、菜酥，海苔片、素肉条……最后再加上一节老油条，外裹祖传秘方比例的米饭，圆滚滚的模样就想让人大口咬下。外软内酥、层次分明的好滋味，全台很难再找出第二家。近乎一整年，每天最大的快乐与满足，就是这早晨十分钟的享受，老夫妻远远看到我来，就开始包饭团。我特别啰嗦，有的料不加，有的又得多些，不知从何时开始，不用主动叮咛，小摊已经有份专属于我的配方，爱这有人期待着你的感觉，爱这别人精心为你服务的感动。
“肖年仔，来呀哦！”（闽南语：少年人，来了啊！）老太太亲切地招呼我。
“嘿呀！”（闽南语：是啊！）
直到考试结束后搬离了台中，这声音在我心中依然常常响起，令人怀念。
台式葱花面包
我不知道葱花面包是否专属于台湾，但我生平吃的第一个面包就是这葱花面包。常见有两种形状：一种是一片面包几小节，像胖毛毛虫；另一种是一坨圆鼓鼓的，像是开裂的大鼓。
小时候，唯一敢吃葱的时候，就是这面包了。每个面包店都可见到其踪影，似乎没有它，就不是称职的面包店。总爱在上学途中买上一个，那个时间点，刚好面包出炉。远远的，就可以闻到它的香味；近近地，一个个胖嘟嘟的身躯横躺在烤盘上，还冒着些许热气，让人看着就口水直流。对小朋友来说，松软面包比山东硬馒头好吃，除了上面满布着葱花，营养价值不差，一口咬下，满嘴是浓厚的葱香和着淡淡的面包香。边走边吃，到了学校，正好吃完。有时候来不及，学校福利社也有，只是得等到下课，短短十分钟要跟十个人抢那面包。通常再配上一瓶养乐多饮料，就像汉堡配可乐。
我的父亲可不爱这洋玩意，但高雄纯发面包店的葱花面包，是他能接受的。印象中，多年前的纯发算是“有档次”的传统面包店，一个个西点面包套进塑料袋，摆放在明亮的玻璃橱窗内，干干净净的，温暖的鹅黄色灯光照耀下，每样点心都诱发人购买的欲望。它家葱花面包底部会烤得焦焦的，上头的葱花也不是青绿色，而是稍微烤过头，带点微黄，面包体蓬松细致，形似长辫子状，口感特佳，不油不腻，咸甜适中。每个星期六晚上，老爸会骑铁马带着我，到这里来买葱花面包。
“苍阿胖”是葱花面包的闽南语发音，“苍阿”是葱的意思，“胖”就是面包，有机会到台湾，别忘了买个“苍阿胖”试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