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少其实也猜出是这么个结果，心中微寒，如此下去，自己又将潜伏到何年何月才是个头？当下说道：“你说得有理，但愿早点把共匪清除，你我就不必如此担惊受怕了！”
次日下午，十一少正在机要室批文件，徐队长一个电话打来：“孙主任，麻烦你把那封关于镇压学生运动的机要文件派秘书送过来，我需要核对一下几个有红色嫌疑的学生名单！”
十一少知道跟踪的事有了眉目，便道：“秘书刚去了打印室，还是我亲自给你送过去吧！”揣了一叠资料过去。
徐队长把十一少引进办公室，将门反锁了，压低声音说道：“老孙，你说得对！于成那个王八蛋果然窝藏‘共党’！这小子心计倒深得很，我跟着他转悠了几个医院！后来，他从南方医院接了个主诊医生去了孩儿巷18号！我在暗中偷偷看了，那个劳什子团长趴在地铺上，后背心绑了厚厚一层绷带！”
十一少沉吟道：“这样吧，徐队长，捉贼捉赃，你带上几个特工埋伏在孩儿巷18号附近，等到于成和那个团长交接时，你再下手抓他！让他没有辩白的余地！”
徐队长点头道：“这个于成晚上肯定会过去送饭！我就在暗处设伏！妈的，这一次，我要他好看！”
十一少叮咛道：“小心狗急跳墙！”
徐队长道：“放心，一个特务还不能跟我怎么样！”
当晚，十一少下班后，便夹着皮包往家的方向赶。半路上，他去一间外国酒店的卫生间将长衫换了，在酒店门口又叫了辆黄包车向孩儿巷匆匆而去。
孩儿巷是个贫民窟，这里是散兵游勇躲避征兵的好地方。不时可以看到几个穿着陈年军衣的醉汉在路边一晃而过，唱着不知名的歌。十一少问了一个在门口圈鸡的老太太，才知道孩儿巷18号原来是个兵工署，自日军打来后，便废弃了，成了一些兵痞流氓的居所。
他知道徐队长现在已经在周边设伏了。他将眼镜擦拭一下，跟在几个破衣烂衫的农民后面，到了一个相对的制高点，寻了个破庙呆下。从这里看，孩儿巷18号的大部分景况都在眼中。他点燃一支烟，缓缓吸着，目不转睛地盯着下面。
夜的羽翼徐徐将大地覆盖，孩儿巷渐渐沉寂下去，只有一些流浪狗间或吠一声。又或是几个醉汉在巷子里互相大骂一通，然后躺在地上呼呼大睡。
忽地，巷口一个人影晃动，提着一包物什，向兵工署而来，眉眼猥琐，正是于成。他停步谨慎地看一眼四周，这才推开兵工署陈旧的木门。木门“吱嘎”响动，引得里面困觉的几个流浪汉破口骂了几句。于成关了木门，向兵工署中间停着的一辆废弃军用卡车走去。卡车下用茅草打了个地铺，那个上身缠着纱布的团长就睡在下面。
“姚秘书，起来吃东西！”于成轻轻推搡一下团长。
团长呻吟一声，缓缓侧过身。睡在卡车一侧的一个大兵耳尖，听到有吃的，立时爬了起来，阴笑道：“有什么好吃的，分老子一点！”
于成骂一声道：“滚！”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黑乎乎的手枪。那个大兵忙缩了头，躺倒在地铺上，嘴里还小声地骂骂咧咧着什么。
团长艰难地昂起头，于成将包裹解开，把一片片牛肉往他嘴里塞。十一少远远看着这一幕，鼻子忽而发酸，记得当年从北平千里迢迢去上海，有一回病了，老酒便是这样喂他的。现在，老酒死了有多久了？这几年，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死去，而他活了下来，艰难地活了下来。但他很快收敛心神，双手端住装了消声器的小手枪，远远瞄向于成的脑袋。
黑暗中忽而一声呼哨，那些睡着的大兵一骨碌爬起，几乎同时拔枪指向于成。徐队长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冷喝道：“于成，你出卖党国，与共党为谋，该当死罪！绑了！”
于成握枪的手颤动着，忽而将枪抛下，跪倒在地：“徐队长，我，我冤枉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