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第一缕阳光从龙首山射下来,丛林间雾气升腾,人在其中,直如仙境一般。
但方东这时却对此没有丝毫感觉,正低声问黑脑壳有没有看见小鸡娃的去处。黑脑壳摇摇头,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这下,方东急了,再也顾不得隐藏踪迹,匆忙跳下牛背,扒开灌木草丛四处寻找,却连小鸡娃的影子都没发现。情急之下,疾声招呼黑脑壳赶快一起找。
正当他闷头乱闯时,忽然感觉眼前一暗,猛一抬头,发现自己面前——好大一堵墙!
方东一惊,定眼一看,面前巍然耸立着一颗树,一棵异常大的大树。揉了揉眼睛,方东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没想到不知不觉中来到了这里。
三十多年前,全国人民齐动手,自力更生伐木炼钢,龙首村也受到了波及。村子周围原本古木参天,村里人出门就是森林,那种需要几人合包、甚至是十几人才能合包的巨大树木,就算是在村子里都是随处可见。后来,钢铁有没有连成不知道,可村子里却再也见不到一棵像样点的大树,村子周围的大树也基本上被砍伐一空。
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笔尖岭山脚下一株巨大水杉却幸存下来,成为村子周围唯一一株古木。这株水杉不算高大,又生长在笔尖岭山脚下一片小洼地中,更是不显眼,或许这也是它能幸存下来的原因之一吧。但这株水杉却很大,根部需要二十个成年人手拉手才能合包。
听老人说,这株水杉多年前其实也很高,树梢几乎长到了笔尖岭半山腰。有一年夏天半夜狂风暴雨来袭,第二天人们发现这株水杉几乎被雷劈断了整个树冠,只留下巨大的树干,而且树根出破了一条两人宽的巨大裂缝。有大胆的小伙子从裂缝摸进去一看,发现树干中心也一片焦黑,而且空出了一个巨大的空间,完全可以摆下一张八仙桌,再摆四张条凳,宽宽松松座上八个人热热闹闹吃饭,还够两个人在一旁上菜添酒。而且这个大洞直通树干顶部,就像一个工业大烟囱,从下往上就可以直接看到天空。当时人们还惋惜了好一阵子,可惜了这好大一棵树。没想到来年开春,它居然又发新芽,复活了,只是再也没能长像当初那么高大。
大炼钢之后,这株原本并不是最特别的水杉却意外成为了村子一景,每有外客来,村里人必带客人来参观此树,见证一下时代留下的反证痕迹。
现在,方东发现自己就站在这棵一堵墙一般巨大的水杉脚下。以前,他也跑到这里来玩过多次。只是今早一路只顾盯着那小鸡娃,不知不觉间来到树下,而且差点一头撞上才反应过来。
抬头望着巨大树干顶部无数横生的粗大枝干,方东想起关于这株大树被雷劈断的传说,深深感叹它生命力之顽强,不由自主就放开了呼吸,深深吸了一口气,陶醉在这种劫后余生却依旧生生不息的生机律动气息之中。
忽然,方发觉这气息之中,竟然隐含着一丝别样味道——是了,就是刚发现那只小鸡娃时,从它身上散发出来的奇特气息,隐隐蕴含着淡淡的书香,若有若无的墨香,在隐隐律动。而这种律动更深处,竟似深蕴着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博大精深、渊源厚重的玄妙韵律。
低头看了看根部那条大门般的裂缝,方东忽然心中一动——莫非,小鸡娃躲进树洞里去了?
他眼睛顿时一亮,立即轻手轻脚摸进了树洞。
果然,那只小鸡娃就在树洞里。
一缕阳光正好透过树干顶部交错的枝条间直射下来,在树洞布满了青苔的四壁上、树洞底部,都留下了梦幻般斑驳的光影。
那只小鸡娃浑身散发着濛濛青光,居然正在这梦幻般交错的光影里,轻轻蒲扇着小翅膀,临空翩翩起舞!突然发现方东闯进来,小家伙极其惊慌,扑棱棱闷头乱窜,不料一头撞在树洞壁上,却没有一头撞晕掉落下来,而是极其古怪地突然一下就定在树洞壁上,一动不动了。
眼见小家伙发现了自己后立即开始惊慌逃跑,方东顿时傻了眼——看它那鸟儿般自如临空翻飞的样子,一旦它往上一飞,自己怎么可能抓得住?山里的孩子没有不捣蛋掏鸟窝的,但能将成鸟一块儿闷在窝里,连鸟带窝再带蛋都一锅端的情况,毕竟还是极少——因为鸟儿,会飞呀。
方东做梦都没想到,小家伙居然自己一头撞树洞壁上了!这不就像是那只被守株而待的可怜兔子么?但是,为什么它撞上了就一动不动了呢?无论如何,也该扇动两下翅膀,稍微意思一下再晕过去吧?
感觉奇怪归奇怪,送上门来的机会岂有不要的道理,何况小家伙撞墙的位置并不高,轻轻一跳就能够得着,可不能等它清醒过来,赶快。方东当然不会客气得坐失良机,他屏住呼吸用力一跳,伸手将依旧泛着濛濛青光的小家伙一把抓在手里,感觉手里实实在在抓着了东西,这才心底踏实地轻盈落地。
“老黑快来——老子抓住它了!”双脚一沾地,方东另一只手连忙覆盖上去,双手紧紧捂住,拔腿就往树洞外跑,一边高声大叫,嗓音都兴奋得微微发抖。
黑脑壳本就没敢远离,闻声一闪而至。
“你看,老子终于抓到了!”方东冲出树洞,将一双捂得紧紧的手伸到黑脑壳面前,得意洋洋地献宝,激动得小脸通红。
黑脑壳也替他高兴,连声道:“快看看,快看看,到底是什么宝贝。”
方东深深吸了口气,稳住了微微发抖的双臂,小心翼翼地分开了一条小小的手指缝,闭上一只眼睛往手心里瞄。
黑脑壳硕大的黑牛脑袋也小心翼翼地凑过来,一双牛眼好奇地盯着方东的双手,只见方东小小的指缝间,这时露出一缕淡淡的青光,濛濛的,却看不清到底是什么。
方东狠了狠心,决定将手指缝再稍微放大一点,好看个清楚。于是他再次深吸一口气,一丝一丝张开手指,果然,看见了更多的青光。
但就在这时,他手中异变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