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我鲤鱼眼睛亮,草堂灯下选才郎。
——《追鱼》
回到家里,我临走时做好的菜凉在了桌上,一动没动。傅辉的房门仍然紧闭,屋里不像有人来过的样子。
走时太匆忙,厨房都没有收拾,我叹口气正打算整理,却听到敲门声。
我有些狐疑,这时候会是谁来?
打开门,我叹了口气。
从认识他起他就喜欢这么去而复返,第一次回来赖在我家里不走,第二次回来给我送东西。可是这一次的情形实在不同往日,这里又不是我的房子,傅辉那样的脾气此刻连我都自危。他就算是要炫耀自己的勇气,也不该给我找麻烦。
欧阳昕看见我的眼神后一下委屈起来,指指我身上穿的衣服说:“明天拍戏还要穿。”我恍然惊觉,赶紧脱下来。
衣服脱下来时他已经进了屋,十分熟络地到我的卧室转了一圈儿,然后问了一句:“你们俩怎么不住一起?”
我忽然有点怀疑他其实是故意借这个机会上来。他想来看看我跟傅辉的生活情况,所谓知己知彼,就是这个意思吧。
我说:“那是我的私事。你该看的都看过了,也该回去了。”
他瞟我一眼,回到厅里来,指着桌上的菜问我:“你跟我一起的时候怎么就没动心思做这么多花样给我吃?”
我说:“因为你太挑剔,嫌我做的东西难吃,不让我做。”
他直直看着我的眼睛:“沈倾倾,你可真是够聪明!”我迷糊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他可能只是怕我累,所以换了自己去做。虽然我手艺不如他,却绝对没到让人咽不下去的地步。
我果然是笨得可以。
他不看我尴尬的神态,走进厨房去,当然是到处狼藉。他叹口气,声音软下来:“都这么晚了。”说着动手帮我收拾。
我站在厨房门口,却是插不进手。
他动作利落得很,很快收拾好,然后端着那盘过了油的茄子问我:“这是打算做什么,鱼香还是煲?”
我老实回答:“想做鱼香,他只喜欢热油大火的炒菜,不喜欢炖的。”
欧阳昕抬头看我一眼,我立时反应过来自己又说多了。这贫嘴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我赶紧想岔开话题,他却接了下去:“可是你最喜欢吃煲锅了。”
我点头。他把茄子收进冰箱,交代我:“这一盘只能做煲了,鱼香的要现过油的才好吃。”
我倚在门口看着他,不再说话。他整理完毕后去洗手,在哗哗的水流声中他缓声问我:“倾倾,你说,我最喜欢吃什么?”
我笑起来:“你吃水果吃得最多,可是,其实你最喜欢吃肉,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不大敢吃。”
他回头看着我笑了:“是,为了保持身材和皮肤,没办法。”说完又转回头去,“我刚刚在想,你要是答错了,我就放手算了。”
他声音里有些伤感,我却是顾不上这些,先急急回应他的第一句话:“总不能一直这样。你要是真的喜欢这个行业,就好好学学演技,再上几年学也值得,以后就不用那么在乎容貌了;要是不喜欢,就早寻其他出路。”
他淡淡回答:“我的事情自己会想,你只要想清楚你自己就行了。你跟着我,总不会让你过不下去日子。”
他说这些时声音有些冷淡,我在背后也看不清他的神色,不由怀疑自己是不是说话太唐突了,于是有些尴尬地远远走回自己卧室里坐下。
他随后跟进来,我站起来往后退几步。他却不是向我来的。我看着他走到我床边,脸色越来越温柔,并不是看着我,而是看着我的床单。
我心里立刻“咯噔”一下。
他的手轻抚过我的床单:“这是我跟你好那天晚上用过的,是不是?”
是,我不舍得丢,一直带了过来。没想到他一直记得。
我低头不语。
他接着说下去:“你那件绒衫呢?”
我的头更低了。
他接着又信步走到阳台上,我在屋里看不清他的神色,只听见声音:“铺这么大一块皮子在这里……”他本来想调笑,却始终说不下去。
我也走到阳台上,看见他再也坚持不了故作洒脱的风度,眼里全是难以名状的痛苦袭上来。他见我过去,急忙就转过脸去不让我看他的眼睛。
我打开一扇窗户,夜风吹进来。我想借着寒意让大家都冷静一些,可是,月亮的味道也飘了进来。
我望着窗外不说话,心里在激烈交战。今天晚上以前,如果一定要我做个选择,我想我会选傅辉的。可是今晚以后呢?我彻底糊涂了。
他侧过头来看我,眼里有些亮亮的晶光,轻声问:
“你没认出来我穿的这件衬衫?”
怎么可能没认出来?晚上他脱毛衫给我的时候我已经认了出来。
那么细致的Burberry的格子,那么柔顺的纯棉手感,那天,曾经诱惑着我在他怀中一格格轻抚,他却只是着急地让我帮他解开。
洗衣服的时候他想把这衬衫扔进洗衣机里,我立刻抢救出来单独手洗,倒不是为了什么特殊的纪念意义,只是心疼这料子。
亲手洗了,亲手晾干,然后在一个早晨我帮他穿上的时候,他忽然就失了控把我推倒在床上,可是他到底没有动手,那时候我为着撞车的事精神状态一直不好,他于是给自己灌下去一大杯凉水,然后走到我身边由着我抚弄那些格子。
我有些摇摇欲坠,紧紧按住窗台。他已经悄悄近身,从背后抱住我,吻我的耳垂,一边还呢喃:“还记得吗,你的小笨手总解不开我的扣子。”说着他拉起我的手放在他前胸,“再来一次,看看进步没有。”
他知道我念旧,所以屡屡提及往日。可是……我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推开他:“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他笑一笑,按住我挣扎的手臂:“我知道,在撬别人女朋友,不道德,可是谁叫你离开我的?”
他的动作越来越放肆,我被他撩拨得越来越痛苦,又挣扎不出,只好哀求他住手。
他却蛮横起来:“不。你们俩有的回忆,我也要跟你有,就在这块毯子上。”
我终于被他的无理取闹给激怒:“你住手!我跟他没怎么样。”
他听到我的话动作一滞,之后却更加疯狂起来。我根本没想到是这种效果,带着哭腔抗拒。他说:“今天晚上我计划很久了,在party上跟你说的那些话其实都是事先想过的,可是,现在,我不想跟你说那些事情,我就想跟你说感情。
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我收不了手。”我终于哭出来,告诉他:“就是在这里,傅辉也想要过我,可是我不肯,他就没动我。”
他又停了一下,然后冷冷回答:“我不是他,我一定要跟你在一起!”
我摇头哭泣:“你再继续,我永远不理你。”
他似乎想了一会儿,慢慢停住手,喃喃在我耳边倾诉:“你要知道,我不是想伤害你,我是想让你高兴;我要你不是为了满足我自己的欲望,你该知道我不愁找不到发泄的地方,我只是为了让咱们两个人快快乐乐在一起。你能明白吗?”
我就是不明白也得点头。
他吻去我的泪痕,我推开他,赶他出门。他却还不肯走,我们就在厅里僵持着。
我说:“你给我点空间,这几天我想一个人好好静下来想想。”
终于他说:“好吧我走,但你要保证这段时间也不能再跟他亲近,要真的公平些。”我只好点头。
他却还不放心,接着问我:“你要是食言了怎么办?”
我气愤地瞪他:这个人怎么这样,一点都不信人。
他迎着我的怒视,笑嘻嘻地说:“你要是敢食言,我可就要换二号计划了,那你可就没这么舒服,限制级场景全都有了。”
我紧皱眉头。他借着笑意近了身,把声音放得又柔又低:“不过你也不吃亏,听说去年的民意调查,女性梦想的前十名里面就有一条是被我暴力一下。”
说完他侧过头邪邪地笑,慢慢往我腰间伸手。
然后,就在那个时候,我们讨论着女性、梦想、暴力的时候,却一起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接着就看到傅辉进门。
我当时的感觉倒没来得及惊讶,只是害怕,吓得我身子一抖。欧阳昕已经在我腰间的手立刻揽住,他毫不避讳地抱住我低声安慰,一点也不紧张。我赶紧挣出他怀抱,却挡在他身前,有点替他担心。
傅辉扫我们一眼,没说话,打开厅里的储物柜似在找东西。
我走过去怯怯问了一句:“找什么?”
他说:“我们正排练,最顺手的拨片被我忘在家了。”
他说着已经找到,放进口袋往外走,我迅即跟出门去。
他在门口停下,我也停住,望着他。
他终于看我一眼,想了想说:“你拿上外套,跟我走吧,今天晚上我们要通宵,你过去陪陪我。”
我立刻进屋去拿外套,刚从衣帽架上找出来,衣服被人一把抓住。
是,我刚刚还答应过给他公平,这段时间不跟傅辉亲近。
房门半掩。
一个在外面等着,那是精神的诱惑。
一个扯住我衣服,那是实在的纠缠。
我正踌躇间,听到傅辉下楼的脚步声,急忙就撇开衣服追了出去。
他不说话,沿着楼梯一路往下走。
我也不说话,只是跟着他。
走到楼外,傅辉转身:“天冷,你回去吧。”
我说:
“你别误会。”
他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