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宗诩思忖了片刻,缓缓抬起头,疑惑地看向宁逍,声音平淡无波,“你刚才说什么?我正在想事情,你再说一遍。”
宁逍紧紧盯着那双毫无感情的黑色眸子,右手狠狠地抓住桌角,努力平息了自己的心情,声音干涩,“大师兄,你能不能救救兰公子?”
这次宗诩听到了,他立刻回道:“我为何要救?”言罢,眸中充满了疑惑。
宁逍觉得自己实在是撑不住了,但一想到兰禛还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便又有了勇气,他缓缓地坐下,为自己倒了杯茶,只是手微微颤抖,小小地啜了一口,微微笑道:“大师兄,我们毕竟是同门,可不可以帮帮我?”
宗诩轻笑一声,“怎么又成了帮你了?师弟,我公务繁忙,可没时间陪你闲聊”,接着站起身来,优雅地拂了拂袖,“你若是嫌弃丞相府,大可以来我将军府。”语调依然冷漠无情。
宁逍心中极度失望,只觉得眼前的人纵然还是初见时那么高贵优雅,如莲花般清华高洁,但,却是如此的漠然,令人心生寒意。
“大师兄,我想请教你武功。”如今,也只能让自己学会那秘法,才能帮助兰公子。
宗诩闻言,却是极为爽快,“好,你说。”
“那个秘法的最后一关怎么过?”说着,清澈的眸子坚定地看着宗诩。
宗诩不语,静静地看着他,忽地,淡淡一笑,黑色的眸子瞬间滑过一道光芒,宁逍还没来得及看清,便听他道:“最后一关,不是凭勤奋,也不是凭悟性,而是,凭这里。”言罢,他伸出修长的手,轻轻覆在自己的心口,那里是装着心脏的地方。
宁逍一时间有些不理解,只问:“怎么做?”
宗诩笑容隐去,恢复平淡漠然,只道:“时机成熟了,你自然便会了。”
宁逍还要想再说什么,却被门外一声音打断,“将军,戎王府的人已等了一会儿了。”
宗诩一怔,随即道:“让他进来吧。”
“他已经走了。”门外总管恭声继续道,“他说您正忙着,便没有打扰了,只给了我一张请柬。”
宗诩目光一闪,慵懒地坐下,优雅地倚在椅背上,“你进来说吧。”
话音落下,便见总管推门而入,严肃的脸上波澜不惊,将手中的请柬恭谨地递于宗诩。宗诩接过,随意地扫了一眼,放于案上,淡淡问道:“他全都听到了?”
总管点头称是。
宁逍略显惊讶,难道他们的谈话都被别人听到了?一瞬间,他有种不祥的预感。一时间有些慌乱的他并未发现,宗诩微抿的薄唇,此时扬起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容。
散发着清雅幽香的房间,安静温馨。流纱帐里,绝美的人儿缓缓睁开双眸,一瞬间,光华隐映,仿若沐浴在阳光下的琉璃,耀眼而又夺目。
反反复复地思考着丹田里的内力从何而来,却是无解,便轻声唤道:“来人。”
一个黑影瞬间落在床前,“公子,您醒了?有何吩咐?”声音极为恭敬。
兰禛微蹙了蹙眉,“可有人来过?”
“陆护卫为您疗伤后,便没有人来过。”
兰禛心中极为疑惑,以梓钦的功力,是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帮助自己恢复的,除非……
“我睡了多久?”声音有些干涩。
“三个时辰。”黑影的话顺利地化解了她的慌乱,让她微微安心。
“我爹呢?”
“丞相还在宫里,怕是一时间不会回来。”
兰禛沉默了片刻,又问:“我受伤的消息可传出去了?”
“这个……”黑影似乎欲言又止。兰禛见状,微感疑惑,“但说无妨。”
“我们封了消息,但不知是何人泄露出去了。”黑影似乎有些自责。
兰禛却是微微一笑,慵懒道:“这是好事啊。”说着,坐起身来,轻倚在床壁上。
黑影大感困惑,“公子,这……”
“我现在要你去办件事。”兰禛高深莫测地笑着,“动用消息网,传递出我元气大伤的信息。”说完,伸手抚了抚额前的刘海,遮住了那道伤疤。
“谨遵指令。”黑影言罢,又问:“公子还有何吩咐?”
“兰府接下来的日子里会不平静,你去将宁逍与简小婉叫来。”
黑影听罢,却犹豫道:“简姑娘正在休息,而宁公子……他去了将军府,还未回来。”
兰禛心中一惊,面色却是不变,“为何去将军府?”
“是陆护卫让他去的。”黑影一时间也无法揣测主子的心思,只好硬着头皮说了实话,“宁公子言及他师门中有一秘法可帮公子早日恢复,但很少有人练成,如今,也只有宗将军能够……”
兰禛怔了怔,竟然只有他吗?
她还欲询问,却听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于是眸光一闪,对黑影道:“记住我的话,你先下去吧。”黑影依言消失,兰禛在门被轻轻推开的同时,身体往下一滑,闭上双眸。
来人悄悄来到床前,似乎向帐里看了看,见兰禛平躺着,便沉重地叹了口气,接着又准备转身离去。
“崇叔。”帐内传来一声虚弱的叫唤,来人立即惊喜地来到床边,“少爷,醒了?那就好,那就好。”
兰禛掀开帘帐,金崇立即上前将之挂在玉钩上,胖胖的脸上满是担忧,“饿了没?我叫厨房弄些清粥过来。”
兰禛略显苍白的脸上露出些微笑,她点了点头,“崇叔,这些天,府上就要麻烦你了,还有,如果宁逍回来了,你让他过来,倘若没回来……算了,你先去忙吧。”
对于兰禛而言,金崇在她的心目中并不仅仅是兰府的管家,更是陪伴她一起成长的长辈,赋予了她浓浓的关爱和呵护,故而,一直以来,她都很依赖他。
金崇刚离开一会儿,又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份东西,虽然不想打扰兰禛,但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给她过目,于是不忍心地对着休憩着的兰禛轻唤。
兰禛慢慢睁开眼睛,疑惑道:“崇叔,怎么了?”
金崇将手中红色的纸递过来,道:“是戎王府的人送来的。”
兰禛一惊,戎王府什么时候与相府有了来往?于是伸手接过。只见封面上写上烫金大字:请柬。轻翻开纸页,她黛眉一挑,唇角不禁轻轻上扬,对金崇道:“我爹公务繁忙,我如今重伤在身,府上没人可去,怎么办呢,崇叔?”
金崇也觉得难办,只好皱眉道:“可毕竟是戎王世子的加冠之礼,如果不去,岂不驳了戎王面子?”
“五日后,便是加冠之日”,兰禛眯着眸子,暗自思索,接着道:“崇叔,这几日,你从药铺多买些大补之品入府,我想尽快养好身体。”五日后,去戎王府一探虚实。
金崇自然是应允着,而后退了下去。
兰禛刚用完晚膳,欲打坐运功,却见兰昭远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便倚在床上,看着她老爹急忙上前,探望她的病情。
“爹怎么回来得这么早?”兰禛见到兰昭远,微微调皮笑着,凤眸中也染上笑意。
兰昭远见她还有心情开玩笑,便稍稍放心,只沉声道:“我在宫中听闻了你受伤的消息,便提前回来了,你伤怎么样了?”
兰禛却是挑眉笑道:“传递得这么快?”
兰昭远看了她一眼,无奈道:“难道不是你手下的功劳?”
“爹都知道了?”兰禛惊讶而佩服地看着面前英俊儒雅,沉着稳重的中年男子,道,“哼,真是个老狐狸。”
兰昭远又仔仔细细地观察了兰禛,微微一笑,朗目中透露出睿智的光芒,“看你气血倶好,面色如常,应该是好了。”而后却话锋一转,“但你元气大伤在先,怎么会好得如此快?”
兰禛也是蹙眉摇首,正欲说出心中所想,却突然间面色极为苍白,额间渗出滴滴冷汗,气息紊乱,只听她虚弱无力道:“爹,我如今重伤在身,你可要小心保重。”言罢,眼睛向屋顶看了一眼。
兰昭远自然会意,神情间有些着急,“禛儿,我去派人找最好的大夫,助你恢复。”
兰禛轻轻点了点头。这时,一婢女端盘而进,恭谨道:“老爷,少爷,燕窝来了。”
“你端过来。”婢女依言端来,兰禛伸手去接,却不料手上竟无丝毫气力,白色瓷碗应声而落,在地上四散开来,溅了一地汤汁。
兰昭远似是极为担心爱子,心中焦急难耐,只好冲婢女发起火来,一时间,婢女求饶声在寂静的府上传开,弄得人心惶惶,而一向沉稳的兰相竟然怒极失态,恐怕传出去,又会引起一片猜忌与波澜。
过了片刻,房中一阵安静,兰禛狡黠一笑,慵懒地倚着,唇角生花,调侃道:“爹,您的演技真不好,都把人给吓跑了。”
话音刚落,一黑影飘然入房,低首恭敬道:“我跟着那人,见他进了戎王府。”
兰昭远在桌旁坐下,手指轻击桌面,淡淡道:“戎王这些天都不安生哪,怕是心急了吧。”
兰禛对黑影挥挥手,黑影离去。“爹,这加冠之礼,是去,还是不去?”
兰昭远沉默不言,接着却道:“戎王已暗中与安锦、宗诩结盟,想除去我们,你认为,是去,还是不去?”
见老狐狸把问题抛回来,兰禛只好回道:“自然是要去。”
兰昭远闻此,也未多言,却突然轻声叹气,目光落在兰禛脸上,无奈而悠远。
“怎么了?”见老狐狸也开始叹气,兰禛觉得心里难受之极,“爹也觉得累了?不想下完这盘棋?”
兰昭远却是摇首笑道:“我是想到了戎王世子的加冠之礼。”说罢,不等兰禛相问,又继续道:“你也已十九年华,让爹甚是为难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