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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误我一生踏里彩

就在段功满心期待、就在阿盖公主痴心等待着两人见面的时候,他们不知道的是,一场围绕着他们的阴谋已经在悄悄展开。

原来,自从梁王封段功为云南行省平,并把女儿阿盖公主许配给他之后,就引来了他手下人的妒忌,他们害怕段功赢得梁王的信任后因此会危及自己的权位,于是,纷纷向梁王进谗言。梁王原本就多疑,加之他一直就担心段功管辖的大理强大起来会威胁自己的统治,当他听到这么多人在说段功的种种不是与野心时,他也动摇了。最后,他决定铲除段功,以解除自己的后顾之忧。

梁王首先找到自己的女儿阿盖公主,他对她说段功的野心是要夺取他梁王的地位,而一旦自己的梁王地位没了,全家人的性命也就不保了,她也不可能再做什么公主;而一旦除掉段功,自己的梁王地位就更加牢固,而阿盖就依然可以稳稳地做她是公主,就算她没有了段功,凭着她公主的身份,还依然可以嫁个更好的人。说完,梁王把毒药孔雀胆给了阿盖公主,让她趁段功不注意时放在他的饮食里。

而此时的阿盖公主原本正盼望着深爱的段功早早归来,一诉相思之苦。可她万万没有想到,他人还未到,父亲却已经做好了要杀他的准备。看着父亲离去的背影,阿盖公主手拿孔雀胆,欲哭无泪。一边是生养自己的父亲,一边是自己深爱的丈夫,叫她如何取舍?

日夜兼程里,段功终于到达了梁王府,也终于见到了日夜想念的阿盖公主。看着深拥自己入怀的段功,看着一脸兴奋的段功,阿盖公主只是不停不停地流泪。柔肠百结中她请求段功带她去他的大理,她不在乎身份,只要能和他在一起,怎样都好。可是,段功却没有同意,在他看来,梁王正重用自己,自己一边可以掌管着大理,一边又可以在梁王这里拥有权位,这已经很好了。阿盖公主看实在说服不了段功,不得已,就把父亲对他的怀疑以及要杀他的计划告诉了他,为了让段功相信,阿盖公主把毒药孔雀胆拿出来给段功看。然后,又央求段功带她离开昆明,一起回到大理。

段功听了阿盖公主的话,再看看放在那里的毒药孔雀胆,他虽有疑虑,但想想梁王对自己不仅委以高位,还把女儿许配给自己,他相信梁王之所以做这样的决定,一定是有人从中挑拨。于是,他安抚阿盖公主说,等见到梁王,他会向他解释的,他更会用自己的行动告诉梁王以及那些小人,他对梁王的忠心与敬重之心。对于段功的固执,阿盖公主无奈又担心。

第二天,当段功见到梁王后,就向他表明了自己对梁王的忠诚,而梁王一见到段功完好站在自己面前,又听他如此说辞,精明如梁王就已经知道阿盖公主已经把一切都和段功说了。于是,他一边安抚段功以打消他的疑虑,一方面开始着手布置另一个杀害段功的方案。

再说段功,当他和梁王谈过之后,他看到梁王确实没有对自己采取任何行动之后,他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判断。而阿盖公主却依然心吊着,心悬着!

那一年的七月,梁王以听经为由邀请段功一起到昆明东寺,当他们行至通济桥时,段功的坐骑突然受惊狂跑,于是梁王趁机让手下番将杀了段功。

段功被害消息传到阿盖公主那里,她失声痛哭,悲痛欲死。当场就要自杀殉夫,被左右的人百般阻拦才没有死成。为了防止阿盖公主自杀,接下来,梁王命身边随从严加看管阿盖公主。在经历了最初的伤痛之后,阿盖开始慢慢冷静下来。于是,她强忍悲伤,吩咐侍女用锦被把段功的尸身包好,然后,以王礼装殓,送归大理。悲伤中,她写下了这首《吐噜歌》以示哀悼:

吾家住在雁门深,一片闲云到滇海。

心悬明月照青天,青天不语今三载。

萍花历乱苍山秋,误我一生踏里彩。

吐噜吐噜段阿奴,施宗施秀同奴歹。

云片波粼不见人,押不芦花颜色改。

肉屏独坐细思量,西山铁立风潇洒。

“误我一生踏里彩”,一生,原本可以更长,只是阿盖公主却已经看到了自己生之尽头。当她写完此诗后,服下了原本给段功准备的毒药孔雀胆,殉情而死。明明是赴死,可是,在她的脸上,却看不到丝毫的悲伤,有的却是嘴角淡淡的笑。她笑,是因为她知道,她的一生将在爱里得到延长。

关于阿盖公主之死,也有说是绝食而亡,还有说是跳下通济桥而死。不管怎样,她都是追着段功的脚步,追着爱的脚步而去。

而段功死后,梁王与大理段氏家族的矛盾也由此而更加激化。当时,段功前妻高夫人生有一子一女。女儿叫羌奴,儿子叫段宝,羌奴长大后嫁到四川西昌,离别前作诗嘱咐弟弟勿忘复仇。段宝长大后当上了大理总管,与梁王时战时和,后来外敌再次来临时,梁王又向段氏求救,段宝断然拒绝。而梁王,在失去了女儿之后,他的梁王之位也没有坐太久。1381年,明朝军队大破云南,他投滇池而死。

明朝时,人们感动于阿盖公主与段功的情深,在昆明南郊柳坝村建阿姑庙,纪念阿盖公主和段功。在庙的楹柱上关有对联:

祸变起伦常,夫也何辜?父也何仇?泣尽千行血泪,奇冤含肺腑,羌兮休怨!宝兮休怒!怜此一片贞心。

后来,郭沫若的话剧《孔雀胆》也改编于此故事。

那个来自塞外雁门的蒙族女儿,因了一份痴情,一份勇敢,却从此留在了滇池洱海的悠悠闲云间!

注释部分:

踏里彩:蒙语,锦被之意。

吐噜吐噜:蒙语,可惜之意。

押不芦花:北方起死回生草之名。

内屏:即骆驼。

铁立:即松林。?

赵孟頫与管道升: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似火: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两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和;再捻一个你,再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管道升《我侬词》

每一对牵手到终老的伴侣都会觉得,爱情到最后其实就是亲情。就算是左手牵右手,就算是已没有了太多热情与温度,但却是筋骨相连,生命相通。他伤你会疼,他疼你会痛。就是那句“将咱两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和;再捻一个你,再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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