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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薄命妻

戴复古的婚后生活无疑是幸福的,不必为生计奔波,不必为衣食忧虑。他读书,她为他端茶倒水,红袖添香;他写诗,她为他铺纸研磨,温柔解语。闲暇的日子,他以自己的博学与见闻丰富着妻子的世界,而妻子又以自己的温柔多情抚慰着他那颗沧桑而孤寂的心。而在朝夕相伴里,这个富家小姐愈发地为戴复古的才华而倾心,对戴复古,她更是爱得死心塌地,义无返顾。

就在戴复古妻为丈夫的多才而骄傲,为未来而憧憬时,三年后的一天,丈夫戴复古却说要回家省亲。他的妻子听了,自然是答应了他,同时,也要和他一起回去拜见乡邻亲友。戴复古虽一再拒绝,而他的妻子却还是非常坚持。不得已,戴复古才说出了在家中早已娶妻的事情。一个深爱着的女人,听到所爱之人说出这样的话,想来她的心情已不是难过所能形容的!因为那已不是爱与不爱的问题,而是更深层次的欺骗。戴复古家中有妻的事情很快被富绅知道了,他震怒之下,就要惩治戴复古。这时,这个可怜的女子竟然全然不顾戴复古的欺骗,她苦苦哀求父亲放掉复古。爱女莫若父,最后,富绅放过了戴复古。而他的妻,不仅没有埋怨他,还把自己的嫁奁赠行。就在戴复古离开武宁的当天,这个痴情的女子写下了这首《祝英台近》,然后投水而死。

惜多才,怜薄命,无计可留汝。揉碎花笺,忍写断肠句。道旁杨柳依依,千丝万缕,抵不住一分愁绪。

如何诉。便教缘尽今生,此身已轻许。捉月盟言,不是梦中语。后回君若重来,不相忘处,把杯酒浇奴坟土。

你多才,是你幸,却成了我的薄命。你去意已绝,而我也心伤如绝。纵然揉碎花笺,又怎能写下让我肝肠寸断的词句,要知道,与笺同碎的还有这颗深爱着你的心啊!

你一句要走,就可以永不回头。可是,你可知道,在我心中,这份深情,没有东西能代。我可以去承担爱的苦痛,却无法面对没有你的晨霜暮霭。既然分离的结局已经无法更改,那么,我愿用我的生命,独赴没有你的未来。

就这样,戴复古走了,他走向了他那无限宽广的未来;而他的妻也走了,她走向的却是生命的终结。她用自己的生命写下了她的爱情华章,她也用她的生命留住了她的名字——戴复古妻。关于戴复古,明朝的文学家杨慎在《词品》痛斥之:“石屏(戴复古号)可谓不仁不义之甚矣。既诳良人女为妻,三年兴尽而弃之。又受其奁具而甘视其死。俗有谑词云:‘孙飞虎好色,柳盗跖贪财,这贼牛两般都爱。’石屏之谓欤?”

而戴复古,对于这个痴情的女子,想来也是怀念过的。多年之后,他又重来旧地,想起那个“不相忘处,把杯酒浇奴坟土”的痴情妻,感伤中曾写了这首《木兰花慢》:??

莺啼啼不尽,任燕语,语难通。这一点闲愁,十年不断,恼乱春风。重来故人不见,但依然,杨柳小楼东。记得同题粉壁,而今壁破无踪。兰皋新涨绿溶溶。流恨落花红。念着破春衫,当时送别,灯下裁缝。相思谩然自苦,算云烟,过眼总成空。落日楚天无际,凭栏目送飞鸿。?

莺啼燕语,杨柳依旧小楼东,只是,佳人却已不在!纵然当初同题粉壁,而今却也是壁破无踪。就算你也曾有情,就算你也曾相思,可是,终究一个女子,因了你的错误,因了你的薄幸,化云化烟,烟消云散了!就算是年年春风恼你心,又怎抵得过那个痴情女子的以命殉情!也说相思苦,只是在这苦里,有多少是因了自觉愧疚而生,又有多少是因了相思相念而生呢?

后来,戴复古又陆续写了很多或游历、或爱国、或豪迈的诗篇,但他为越来越多的人所熟知,却不是因为他的爱国情怀,不是因为他的关心民生疾苦,甚至不是因为他的薄情,而是因为他曾有一位这样爱他爱到无怨无悔、爱他爱到可以抛弃生命的深情的、勇敢的、决绝的妻!

千百年来,这个世界从来不缺少痴情的女子,也总有如戴复古妻般的女子,明知是错还坚持爱到死不回头,爱到义无返顾。人之一生,能够投入地深爱一次,无论结果如何,至少也是一种幸福!想起《征服》的歌:我的爱恨已入土,你如果经过我的坟墓,你可以双手合十,为我祝福……[BT1]张玉娘与沈佺:未果的爱情,一生的余痛山之高,月出小;月之小,何皎皎!

我有所思在远道,一日不见兮,我心悄悄。

采苦采苦,于山之南。忡忡忧心,其何以堪!

汝心金石坚,我操冰雪洁。拟结百岁盟,忽成一朝别。

朝云暮雨心云来,千里相思共明月!

——张玉娘《山之高》

在浙江省西南的松阳县城西,有一座名为“鹦鹉冢”的墓葬,小小的墓穴之下,封存的却是一段令人荡气回肠的挚爱悲情。这段爱情绝唱的女子就是与李清照、朱淑贞、吴淑姬并称为“宋代四大女词家”之一的张玉娘,男子就是与张玉娘生未成婚,死却同穴的沈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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