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长公主,留步啊!”一边说,这人一边下跪,刚刚他跪了老天与皇上,这个时候自己已经是平民了,韩琦竟然下跪了,清桐知道这一跪是多么的需要下定决心,但是清桐还是毅然决然的离开了。
冷风将清桐的一句话吹了一个支离破碎。
“我是一般人,当不得如此大礼……大人有心去辅佐明君就好,清桐离开以后……”
剩下的片言只语没有人听得到,三月沐风,空山凝云。本是最为惠风和畅的时候,但是到了此时此刻,有一种让人形容不出来的冷厉与凛冽,她的乌发在肩头飘扬,如同战场上兵败如山倒的猎猎旗帜一样。
从大殿中开始有了争端到现在,清桐的神色始终是那样的平静,唇角为轻抿,淡然和煦的微笑点染在唇畔,就像是宁静天空中一片美好的云霞似的,脚步也还是那样的端凝,几乎每一步的长度都是一模一样。
如同木头人一样,旁边的金阶上有人冲了出来,紫衣如花,是楚瑾泉,他朝着清桐的方向追赶了过来,而清桐此时完全不知道,因为自己的离开,大殿中开始闹嚷嚷起来,人们在不断的谈论与申辩过程中,矛盾不断的上升又是不断的分化。
“既然如此,我孙信看来也是明珠蒙尘了,还请皇上赐老夫一死看,否则老夫有何颜面面对列祖列宗?”孙信一边说,一边免冠触地,虽然眼睛看不到,但是一举一动都衬托出来一种让人形容不出来的坚毅。
他是在地牢中让清桐带出来的,原本以为百家争鸣的大争之世,自然是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但是想不到,到头来是这样的一个结果,他痛心疾首,以头抢地,本以为自己遇到的是圣明的君王,但想不到萧鸣白竟然会为了几个害群之马的意见,竟然将清桐扫地出门。
孙信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是这样的缺点不但没有蒙蔽住自己的视线,反而是让人更加有了长远的计较一般,成后玉宛焦急,有了孙信做表率以后,后面绝对是一团乱麻,她不焦急自然是不可能的。
“孙大人请起,怎会到这步田地呢,大人请起啊!”一边说,一边拖着纱裙从金銮走了过来,还没有走到孙信的身旁,孙信自己已经起来了,“老夫走了,诸位,再会了。”一边说,一边闲庭信步的离开。
地上整整齐齐摆着自己的紫绶金章:,值此奸臣当道的时候,孙信的离开对于成国来说无异于是一个沉重的打击,这样的打击让人几乎是站立不稳,成后玉宛那徒劳的手在空中无力的蜷缩了一下,收了回来。
只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手软脚软,一口气到了胸口的位置,就是提不上来,眼瞳出现莫名的惊澜,旁边的丫头个搀扶住了成后,“娘娘,忧思伤身,娘娘且请稍安勿躁。”一边说,一边搀扶成后玉宛到了金銮。
这边端茶送水,捻腰捶腿,那一边狼谭也是一步走了过来,狠狠的跪在了原地,中气十足的说道:“我是长公主带过来的,能够保得住成国一时我感觉长公主物尽其用,自己也是智尽能索,这以后我也就不效力了,就此告辞。”
一边说,一边同样将自己的紫绶金章:留在了旁边,萧鸣白愕然看着一个接着一个离开的人,如同看到望秋先零,如同看到枝头的落叶在狂风的裹挟中远远的飞散开来,如同看到一切都在缥缈,慢慢形成镜花水月。
季屏儒微微一笑,同样免冠行礼,也同样一言不发将自己的紫绶金章:留在了那里,然后施施然的离开了,他本就是一个风流倜傥之人,早就视钱财如粪土,将功名利禄看的非常的淡,以前原是想不到自己会成为辅弼清桐的将军。
后来也真是狼谭说的“物尽其用”,竟然在两场大战役中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别人畏惧战斗,但是季屏儒并不畏惧,战争是残酷的,但同时也是热烈的,他并不喜欢冷情,尤其是此时此刻那种疲累的冷情。
要说心悦诚服,大概自己也就之服从清桐一个人了,只有清桐可以带着自己披荆斩棘,带着民众去走康庄大道,要是没有清桐,一切都是扯淡,与其以后蛋疼,不如早点儿抽身离去,继续做自己的闲云野鹤。
走了以后,就连萧鸣声也是走了过来,唇线紧绷,良久的沉默以后,看了一眼丢弃在地上已经蒙尘的王冕,说道:“没事,还有我。”萧鸣白就好像是溺水之人看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眼瞳爆射一种惊喜。
但是很快就沉寂了下来,因为萧鸣声说道:“但是,你做不了皇上,这个位置我就是不喜欢也迟早会拿走的,你莫非不知道为了你一个人的,多少人不惜冒着死亡的危险,到了今时今日,你要是还不够明白,我自然多说无益。”
萧鸣声的目光从地上每一个人的王冕都扫视了一番,重金属的冷厉光芒几乎让自己的脸色都开始阴晴不定,御座上的成后玉宛嘴唇在瑟瑟发抖,喝过了两口参茶以后,神情顿时恢复了不少。
嘴唇蠕动了一下,想要说什么,但终究还是闭住了眼瞳,有泪水一滴一滴的从眼眶中迸射而出,她自己没有擦拭,直到那一片月白色的身影消失了以后,她这才浩然长叹,此时,热闹的大殿中已经人走茶凉。
除了地上一堆散发着哑光的金器,并没有多少东西,萧鸣白握着的手也慢慢的松开了,成后玉宛看着萧鸣白,一个耳光就丢了过来,这一个耳光打的萧鸣白找不着北,但终究还是正色,“母后,朕想要治理家国,朕也有朕的不得已苦衷。”
“你忘恩负义,想当初要不是清桐扶持怎会有你今日荣耀与王冕,现在就连母后想要帮你,也是帮不得了,你且好生做你的皇帝,母后从今以后退居后宫,天下兴亡风云变幻再也与母后没有任何的关系。”
一边说,一边冷冷的站了起来,萧鸣白的手闪电一般伸出来,握住了明黄色刺绣金凤凰的衣角,但是母后毕竟已经冷冷的举步离开了,大殿中更加有一种莫名的悲凉,成后玉宛的手苍白的如同出水芙蓉一样。
手指头微微用力,已经将萧鸣白的手指一根一根的全部都掰开了,怎么办的手无力的下垂,那朱红色的身影已经离开了,萧鸣白看着地上那支离破粹的长公主王冕,一时间百感交集,只觉得刚刚如同黄粱一梦,此刻庄周梦蝶,是耶非也呢?
看着这些人一个一个都离开了,他重重的叹口气,带着一种莫名的惆怅,这个成国的皇上果真就如此之难,一个皇上想要做好,已经困难到了这样的程度吗?一边想着,一边踩着荔枝红的织金地毯走到了这些人的王冕旁边。
大红猩猩毡衬托淡紫色,他的脚步趔趄了一下,有宫人立即过来准备搀扶,不过幸而是速度比较快的,顷刻间又是自己稳固住了自己的身形,面容有了片刻的紧绷与冷肃,“下去,让朕一个人静一静。”
“成后刚刚吩咐,绝对不可以让皇上您一个人,老奴该死,但是老奴也必须要言听计从。”这老内侍监一脸的痛苦,萧鸣白此时此刻才知道,自己的号令从来都是虚与委蛇的,唯独有成后玉宛与清桐说的话才是众人都愿意去听的金玉良言。
就连自己的行动都掌握不了,这皇上做来也是甚为无趣了,很快,举步到了旁边王冕的位置,伸手握住了曾经清桐戴在头上不可一世的王冕,轻轻的抚摸那精致的凤凰,一边仔细看,一边好像缅怀什么一样,顷刻间眼角也是湿润了不少。
有泪水顺着眼缝开始慢慢的渗透出来,他几乎是来不及擦拭,已经泪流满面。
“朕真的错了吗?”自言自语了一句,握着王冕的力度也是增加了不少,顷刻间就回过了头,看着身后那高高在上的御座,御座上悬挂的牌匾是先帝时候书写出来的“勤政爱民”,他几乎是觉得一种巨大的压力降自己克制的寸步难行。
而这一股巨大的压力终究在自己的心脏与胸腔中形成了一股当仁不让的怒气,最短的时间中这巨大的压力又是变成了愤怒的嘶吼,“朕真的……错了吗?”这嘶吼声几乎震碎了头顶的屋瓦,没有人知道他的对错,有时候就连自己都不知自己究竟是正确还是错误。
成后玉宛固然说的是正确的,没有清桐的话,自己还是那个籍籍无名之人,想要成为百官臣服的乱世枭雄几乎是痴人说梦,齐东野语。
清桐已经将全部的权利都交给了自己,自己早上的时候也不过是为了让他们的意见中和一下,但是到了最后,竟然没有换取一个两全其美的结果,而是两败俱伤,他想要不难过都不行,嘴角狰狞的紧抿了一下,唇线微微荡漾一片冷漠与诡谲。
“朕真的……错了吗?”旁边的内侍监看到皇上这样子,立即走了过来,轻微的搀扶住了他,萧鸣白看着慢慢靠近的几个人,挥了挥手,目光看着旁边的沉水香,那香形成一股细密而又绵白的直线,飘渺中带着一点儿深不可测的诡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