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门外的响声,李千金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心脏停止跳动,脑袋一片空白。身旁的裴义俊身体也是一僵。
“小姐,睡了吗?老奴不放心,这就开门进来看看啦。”原来是王嬷嬷。李千金想起来了,这两天她一直在自己门外的小床上值夜。前两夜都静悄悄地没动静,不知今夜为何突然问起她。
“嬷嬷早点歇息吧,我没事,很好,都困了,被嬷嬷你吵醒了。”李千金尽量装作平静地向王嬷嬷撒娇道。
“小姐,对不住了,老奴听到你屋里有说话声,还以为你没睡在读书。”话音刚落,王嬷嬷竟然从外面打开了房门。
“啊!”床上的两个人不防备,还以为王嬷嬷只是例行公事地问一声,丝毫没有想到,王嬷嬷竟然会这样直接闯进来。
“小姐,你!”王嬷嬷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饶是天黑,她依然清晰地听到了床上男人的声音,借着月色,看到床上有两个人猛地坐了起来。
“嬷嬷,你听我说。”李千金掀开被子,扑到王嬷嬷身上。“嬷嬷,你就当什么都没有看到好吗?你回去睡觉,你今天太困了,一觉睡到明天大天亮,好不好?”
王嬷嬷一用力,推开了李千金。“小姐,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房间里怎会有男人?你竟然还让老奴当做什么都没有看到!小姐,你......”王嬷嬷快要哭出来了,自己一手带大的小姐,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
“嬷嬷,我们什么都没做。你相信我。父亲将我关在这里,也是为了让我不要见他。可是嬷嬷,你是知道我的,我认准的事,什么时候改过,认准的人,同样不会变。”李千金楚楚可怜的话语,击中了嬷嬷的内心,她开始有些犹豫。
“快去穿上衣服鞋子吧,你这要是冻着了可怎么好。”就是这一犹豫的时间,王嬷嬷看到面前的小姐竟然穿着单薄的睡衣,赤着脚站在地上。
李千金依言穿上了衣服鞋子,点亮了灯。就在她拖延住嬷嬷的当口,裴义俊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衣衫,站在一边。但他显然没有打算就这么走,而是站在那里,沉默着不说话。既然事情泄露,他不能将后果都推给一个柔弱的女子。
“是裴公子?”王嬷嬷怨恨地看着一边站着的年轻人,却在灯点亮的那一刻,惊奇地叫出了声音。她早就见过裴公子。却不敢相信,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就是那个风流潇洒的贵公子。
“原来裴公子也是钻墙逾窗之人啊。”王嬷嬷冷笑一声。若是个品行端正的读书人,怎会深夜出现在女子的房间内。
“嬷嬷好记性,还记得在下。”裴义俊尴尬地笑笑。
“有大门不走,不知裴公子为何要翻窗进入?”王嬷嬷又一句讽刺的话。
“在下听懂了嬷嬷的意思。嬷嬷是小姐的奶娘,自然是为她着想。裴某感激。裴某对小姐一片赤诚之心,若有半点虚言,天打雷劈。”李千金闻言,脸色大变,就要上前捂住裴义俊的嘴。
“不必担心。”裴义俊温柔地看了她一眼,继续将目光朝向王嬷嬷。“只是由于各种原因,不能立即缔结良缘。裴某为安小姐的心,只好做那不为人所齿的事了。”
“裴公子这样说,似乎有许多困难一般。但公子可知道,万一东窗事发,让我们小姐怎么做人,她还怎么有脸面活在这个世上。切莫说她是官宦小姐,就是普通人家的女孩儿,未出阁便与男人睡在一起,会有什么后果你知道吗?”王嬷嬷愤恨地说,又想骂,又怕惊动别人,将这事散播了出去。
“嬷嬷!”李千金喊了一身,却被王嬷嬷的眼神吓到了。平日里温和的嬷嬷,此刻却双眼通红,炯炯有神,紧盯着裴义俊,脸上因愤怒而带上了红。
“明日老奴回禀老爷夫人,阁楼阴冷,不适宜久居,小姐搬回绣阁,由老奴日夜贴身服侍。天已晚,请公子离开,我们小姐要歇息了。”王嬷嬷冷冷地说道。
“嬷嬷。”李千金突然跪在了王嬷嬷面前,“求嬷嬷成全。我与裴公子两情相悦,无奈不能长相厮守,只得这样趁夜相聚,商量一个一劳永逸的法子。嬷嬷若将我带回绣阁,就永远也不能相见了。求嬷嬷了。”
“你......”王嬷嬷看在跪在自己脚边的小姐,心疼不已,那个一出生就由自己亲手养育的小娃娃,如今长大了,却不料却这么胆大,完全不管不顾地去爱一个人。
“嬷嬷。”裴义俊看着这情景,也一步走上前,跪在王嬷嬷面前。“求嬷嬷守口如瓶。裴某不是登徒子,是真心与小姐相爱。明日书院便放假,放心不下,因此今夜前来与小姐相见。年后,裴某一定会给小姐一个答复。”
王嬷嬷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两个人,心一软,转身走出门去,留下一句话,“夜里风大,小姐关好门窗,别着了寒。”“咣当”一声,门锁又从门外锁上了。
李千金和裴义俊对视了一眼,裴义俊伸手将李千金扶了起来。“我该走了。”裴义俊将李千金面前的一绺头发拨到耳后,眼眸中含着深情。
“保重!”李千金握住了他的手,舍不得,但只能如此了。
裴义俊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中。这一夜,她辗转难眠。清早起来,不敢抬眼看王嬷嬷。
吃早饭时,李夫人突然说,“马上就要过年了,你还是搬回去住吧。别犟了,当心你父亲生气。”李千金突然惊慌地看向王嬷嬷,看到王嬷嬷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略略放下心。也许母亲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看年关到了,哥哥们要回来了,而自己还住在阁楼里不像话才提的。
“听母亲的吩咐。”看来阁楼是住不成了,自己若再坚持,那才是心里有鬼了。
丫鬟们的动作很快,赶在李千松兄弟俩进门前,就已经将她所有的一应用品都搬回了绣阁。看着自己熟悉的房间,李千金有些想念在阁楼的日子了。住在绣阁,再想像以前那样见面,是再也不可能的了。她心里叹了口气,却也有些期待,期待裴义俊能早点想出办法,解决她的困境。
“二妹,听说你的未婚夫上门了。什么时候成亲?”李千柏看到李千金那副不爽的样子,故意打趣道。
“要成亲也是大哥先成亲。我还早呢,还是二哥你先吧。”李千金咬着牙说道。
“你们两个打嘴仗,怎么又把我拉进来了。”李千松脸上一红,无辜地说道。母亲告诉他,婚期定在了明年的四月份,春闱结束后。他又期待,又很有压力,生怕自己考得不好,影响到结婚的喜庆。但父亲要他不必太在意,第一次参加春闱,能够考得好的人很少,他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但他就是想要取得好成绩,想要在崔玉楠面前多些自信。
“你就不要再攀咬别人了。我们今日到家,父亲肯定要带我们见他。妹夫吧,没有理由不见哦。”虽然不高兴,可也知道李千柏的话有道理。李千金气呼呼地扭身走了。
疏梅又回来照顾她了。经过这几个月的调养,疏梅又变回了那个伶俐漂亮的小丫鬟了。只是眼神暗淡了不少,没有以前活泼,她说什么不靠谱的话,也只是淡淡笑笑,而不会像以前那样尖牙利嘴地反驳她,打击她。
“疏梅,对不起。”走在没人的地方,李千金回头看着低垂着头跟在自己身后的疏梅。
“小姐说笑了,小姐是主子,哪有对不起我们这些下人的。”疏梅淡淡一笑。
“疏梅,你别这样。是真的对不起。看到你这个样子,我很难过。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知道我的。你原谅我好不好。”李千金懊恼地看着疏梅。
“小姐,”疏梅抬起眼眸,“我说的是真的。你真的没有对不起我。你是主我是仆,你做什么自然有你的道理,而我的任务,就是尽最大努力照顾好你。虽说受了点苦,可我也真正地了解了,我其实就是个下人,小姐对我再好,再抬举我,我终究还是个下人。摆正了自己的地位,才能活的长久。”疏梅说完,又是一副恭敬的样子,李千金心里如针扎般的疼。
过去疏梅的担忧,恐怕都是源于她对自己地位的担忧。等她真正受罪时,她才明白,那些担忧不是没有可能变成现实的,一旦出事,第一个要倒霉的就是她。果不其然。所以,她开始谨慎。
李千金看着疏梅,很心疼。“你放心,我早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说完,便大踏步向前走。疏梅吃惊地看去,只看到一个单薄的身影,眼圈儿顿时有些红。她用丝帕擦了擦眼角,忙跟上去。
李千柏说得没错,一进家门没多久,李如晦就带他们兄弟两个去见了肖云山。尽管肖云山表现得很恭谨,但李千松的第一感觉就是,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