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中原,富饶鼎盛,启原城外三十里有连绵群山、郁郁丛林,除了春末秋初皇室狩猎的几个月,平日里此处人迹罕至。
这日午后,一处远离主路的丛林中,突然响起一声嘶吼。
那声响惊起了林中的飞鸟,吓呆了在自己洞里打鼾的小兽,声源地站着一位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
少年衣衫褴褛,面容憔悴,脸上愁云密布,兀自抱着头痛苦地嘶吼着:
“我是谁?怎么会在这里,我到底是谁?!”
少年只记得自己的名字,他叫音河,来自……他也不知道来自哪里,更不明白为什么他会一个人沦落在这鸟不拉屎的深山老林里,连吃饭都成问题。
当然,他并不是身无长物,在他身后是一丛茂密的灌木,拨开层层缠绕的藤蔓,是一个连兔子都不一定能发现的秘密洞口。
洞里没有别的东西,只有一堆铜铁之物,放在这个年代,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些是什么,但是音河却认识这些东西。
这些是枪、炮、还有炸药!他还知道怎么使用,怎么维修保养,这些知识并没有因为失忆而跟着消失,而是仿佛刻在他的脑海中,就像饿了要吃饭、困了要睡觉的常识一样,难以被磨灭。但是眼下,他不能吃子弹度日啊!
幸亏他的枪法还算马马虎虎,林子里也不缺野兔野鸡野山猪,这才没有活活饿死。但是忘记自己身世的处境让他彻底蒙圈,几度崩溃,林子中的小兽们,这几日真的是烦透了这个不速之客神经病一样的嚎叫。
音河站累了就靠着大树坐下,坐久了就站起身来回踱步,挖空心思地想回忆起一些什么,直到这天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他听到了人声。
那时他正好坐在洞口苦思冥想,突然听到不远处的树丛里传来两个男子的交谈声,当时就惊得趴在了地上。
说话的两个人并没有向他的方向过来,其中一个哼哼唧唧的似乎在解手,另一个粗哑的声音在催促他,虽然话里带着浓重的口音,但是音河勉强能够听懂。
“我说老七,你他娘的到底要拉到什么时候,耽误了陈大小姐的货,你我可都得回家喝西北风了。”
“催你大爷催,我这不是已经完事了嘛,走走走,赶着投胎呢你?”
“娘的,你不急,老子还盼着赶紧领了银子回家喝两口去呢!”
“你大爷的,你还能有点追求?恐怕银子到手后,喝酒是假,惦记月满楼的姑娘是真吧?哈哈哈……”
声音越来越远,音河站起身犹豫了片刻,钻进洞里捞起一把小巧称手的手枪,轻手轻脚地跟了上去。
他不敢跟的太近,林子里虽有虫鸣鸟叫,但是近处的声响还是听的很清楚,走走停停一盏茶的工夫,就出了林子,远远的,看到几辆马车和前前后后十几个黝黑的汉子。
马车上坐的不是人,而是五个大木头箱子。
音河立刻意识到这是一支押送货物的队伍,目的地应该是某个不远的城镇,这也是他跟上来的目的,前往城镇,找一些线索再说。
跟着队伍走了不远,天就黑下来了,但是他们并没有停,想来是打算连夜赶路,应该是目的地不远了,或者是就近有歇脚的地方。夜里更方便跟踪,音河彻底放下心来,不近不远地跟着。
终于,又走了一会儿,音河远远地看到了前方有灯火闪烁,前面的队伍也放松下来,三三两两的聊天打屁,心情颇为舒畅。
但是音河隐隐的感觉到一些不对劲,道路两边太安静了,连蚊虫鸣叫的声音都很稀少,于是他放慢了步子,几乎看不到前面队伍的身影。
正琢磨着,前方传来了喊杀声,从路两边亮起了密密麻麻的火光,前方的队伍陷入了慌乱,刚才的放松使他们自己打乱了阵型,仓促间组织不起有效的防守。
对方的人数显然远远的超过他们,并且透着一股子训练有素,经验老道的气势,三个敏捷的身影迅速出击,刀光乍起之时已经把押送队伍的首领逼进了路边稀疏的林子中。
剩余的人拉弓搭箭,在为首之人一声短促的呼啸后,箭雨纷飞!押送队伍在一片惨号声中陆续倒地,直到没有一个人站立。
整个偷袭过程干脆利落,势在必得,音河心里大为惊叹,赶紧躲进路边林子里,他不是没想过上前帮一帮押送队伍,抽冷子打几枪。
但是他根本没有任何机会,双方的差距实在太悬殊了,这也让他暗忖对方到底是什么人,箱子里装的又到底是什么东西,能够引得这样一群身手不凡的人前来抢夺。
箭雨之后,立刻有一部分人上前检查有无活口,为首的人蒙着脸,只露出一双在夜里泛着寒光的眼睛,他迅速打开每一只箱子,然后吼了一声:“东西不在这里,追!”
音河心里暗笑,看来这只队伍是明镖里藏着暗镖,马车上的五口大箱子只是个障眼法,真东西还在镖头身上藏着呢,他也没兴趣去看后面的好戏了,等那群人走远了,他才蹑手蹑脚地钻出来,来到刚刚的交锋现场。
箱子里装的是丝绸,他没有任何兴趣,但是当他细细查看每个人的周身想找点银子进城使用时,却在一个不起眼的汉子腰间,搜出一个翠绿色的锦囊,镶着金丝好不精致,他心里一动,塞进怀里来不及打开,赶紧离去。
在林中藏了一会儿,身上被蚊子叮了四五个大包,果然,那群人又返回来了,开始重新在现场搜索,却注定一无所获,音河心里暗暗好笑,蓄谋已久、闪电出击,到头来却便宜了他一个看戏的,真是算计常有,而好运不常有啊!
夜深后,音河小心地走出丛林,往前方灯火处行去。
他已经打开锦囊仔细看过,里面只有一个白玉令牌,上书一个朱红的大字“夏”,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废话,他当然不知道了,他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想到这里他又觉得脑袋有点嗡嗡的。
走得近了,才发现前方不过是一处歇脚的地方,在这荒山野岭处孤零零的一处茶棚,一间客栈。
音河大失所望,刚准备进去吃点东西,却猛地心生警兆,往旁边一扑。
“嗖!”一支小箭擦着肩膀飞过,转身看去,一个身材壮硕,头蒙黑巾的汉子冷冷的瞧着他,不是刚才那群人的首领是谁!
“小子,我们费了这么半天的工夫,你胆子不小,老虎嘴边的食你也敢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