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许升开着车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他今天感到很疲惫，便不去市区出车载客了。他的住处是郊外城乡结合部的一间出租平房，门口的街道狭小杂乱，摆满了各种小摊，街边的电线杆子歪歪斜斜，电线横七竖八。房子的附近还有一条臭水沟，沟中四处可见无人清理的垃圾。
许升小心地倒着车子，将自己的车停在了一条小巷里。本来，他房间的门口有一个院落，足够停放两三辆车子，但是他的女房东不允许他把车子开进来，说是会影响自己的生活。许升的女房东是个脾气很差的中年女人，而且是寡妇，所以更加不招人待见。每一天，她都要找点茬，数落一下自己的房客们，经常不准这个，不准那个。住户们对她很是讨厌，使得她的房间绝大部分都没有租出去。
但是许升对女房东的刻薄反倒不怎么在意，每次女房东数落他，他总是笑嘻嘻地按她的要求去做到。许升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这里能给他带来安静，而且周围的环境也能方便他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用他自己心里的话来说，就是让这个女人活着总比死了好。
许升锁好车门下了车，来到院门口，门口女房东养的一条大土狗看见他便撒娇地摇着尾巴。许升按照惯例，从包中拿出一块用塑料袋包裹的肉，丢给了这条狗。那狗立刻兴奋地将肉咬在了嘴里啃食。
许升进了门，拿了今天的报纸。女房东此时正在炒菜做晚饭，她见许升回来了，围裙也不摘，手里拿着炒菜铲子就出来对许升囔囔说：
“我说你门口的垃圾几天没有扔了？赶紧去扔了，都飞苍蝇了。”
许升笑着说：
“马上，马上。这就去扔。”
许升连忙走到自己房间门口，捡起一个多星期没收拾的垃圾，往房子后面的臭水沟走去。到了臭水沟旁，许升停下脚步，特意看了一眼前几个月他扔“特殊垃圾”的位置，发现那里已经被附近居民新倾倒的垃圾给完全覆盖了。
他感到有点沮丧。
扔掉手中的垃圾后，许升到水龙头洗干净了手，便回到了自己出租屋里。他把房门一锁，扔下了包，便去开电脑上网了。对于电脑这种时髦的玩意儿，许升操作得还不是非常熟练，因为他学会上网还是近几年的事情。但是许升喜欢电脑，他觉得电脑里有自己想看想玩的东西。他用电脑最常干的事情就是看电影，专看那些喷血浆的动作片和恐怖片，那里面的杀戮场面让他感觉很过瘾。
今天他泡了一包方便面作为晚饭，然后点开网站，看了一部叫《十二宫杀手》的电影。虽然外国的片子他不是完全能懂，但是许升还是了解了大致的剧情。
“里面的连环杀手真酷，敢去戏耍警察，和我真像。不过他杀死的人数和我比真是差远了。我早把他超越了，可惜没人关注到我。”
许升洋洋得意地自言自语。
二十多年以前，年幼的许升在家乡的录像厅里看了一部叫《自由人》的片子之后，他就对里面的杀手角色喜欢不已。从那个时候起，许升就把当杀手定为了自己的梦想。用许升自己的话来说，他工作之外的乐趣和爱好就是杀人，杀那些“该死”的人。
不过从上个月开始，许升又有了“更高的追求”。
上个月在武胜街小区杀死那个女人并分尸之后，许升本想把尸体带回来扔到老地方。但想起自己过去犯的案子没有一次被警察发现，许升突然冒出了个“大胆”的想法。那女人的人头和现金按照他以前杀人的惯例依旧带走，但尸块不带走，装在那女人的行李箱子里留在案发现场，同时把她的衣物、手机和证件留在尸体附近，等待被人发现，确定死者的身份。许升觉得这样一定会在这个城市造成轰动效应的。
在那之后，许升每天都会看报纸，想看到自己犯下的恐怖命案被媒体大肆报道的情景。然而，他等待了一个多月，都没有看到相关的消息。
看完了电影，许升习惯性地拿起今天的报纸，看见今天的头版是还是关于即将举办市民运动的新闻。他便翻到第二版，认认真真地开始把每一篇新闻都看过去。终于，他在某个版面一个不显眼的地方看见了一则不足百字的新闻，标题写着：
“市区武胜街小区发生命案”
许升把文章读了一遍，但他令他扫兴的是，整篇新闻报道写得极其简略，就连尸体被肢解，人头没有寻获等等相关细节都只字未提，仿佛这是一起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案件了。
许升看见这篇新闻的署名是一位叫周飞君的记者。他的怒火一下子便冒了出来，他发疯一般地把报纸撕成碎片，然后又揉成一团扔在了地上。
“他妈的臭记者！不行！我一定要这个案子再轰动点！”
许升想起了多年以前，他在老家做过的一件事情。那时，他正在一家工厂上班，厂里的一位经理老是欺负他，给他穿小鞋。他便在一次杀人之后，将死者的一双手砍下来，装在一个塑料袋中放在了这个经理的家门口。那双血琳琳的双手着实把那个经理吓坏了，后来警察来调查，因为许升没有留下指纹和线索，所以他们没有查出结果。那个经理后来一位恐惧就辞职搬家了，这事让许升很是得意。
“我为什么不再来一次？就用这女人的人头，来吓吓这个叫周飞君的记者。”
许升打开了自己冰箱的冷冻柜，从里面取出了已经冰冻了一个月之久的楼玉莹的人头。而在冰箱之中，还有四颗用保鲜膜包裹着的人头被放在一起在冷冻着。
惨白的明月挂在漆黑的夜空之中。
第二天，星期五。
许升戴着橡胶手套把楼玉莹的人头用好几个塑料袋包裹好，然后装进了一个纸盒子中。为了避免人头的滚动，许升又在纸盒中塞入了许多报纸，然后放了一张事先写好的信件，用胶带密封好。
趁着明媚的晨光，许升带上纸盒，驾车来到了北区的一处居民区附近。他戴上鸭舌帽和墨镜，拿着纸盒来到街边的一间早餐摊点上吃早餐。摊点周围人来人往，偶尔有几个人奇怪地看了看戴墨镜吃早餐的许升，但是没有人料想到放在许升脚边的那个纸盒里会有一颗女人的人头。
许升一边喝着豆浆，一边看着街对面的一家快递门店。街对面有几家培训学校，所以在双休日能看到不少的小学生来这里上课玩耍。许升的心中已经想好了一个如何寄人头给报社的周飞君而不留下线索的方法。
吃完了早饭，许升拿出笔在一张纸上写下了几行字。然后他捧着纸盒走过了马路，来到一个戴着眼镜的小男孩面前，他蹲下身子摘下小男孩的眼镜说：
“小朋友，帮叔叔一个忙可以吗？”
小男孩用稚气的声音回答说：
“叔叔，你想让我帮什么忙呀？”
许升拿出刚才写的纸条，问道：
“你认识上面的字吗？”
小男孩眯着眼睛，仔细看了一眼纸条答：
“认识。”
许升说：
“叔叔不知道怎么寄快递，你能帮我把这盒子的东西寄到上面的地址吗？你要是能做到，叔叔就给你钱买玩具。”
小男孩高兴地说：
“能啊，能啊。快递我会寄的。”
许升便把纸盒和五十块钱交给了小男孩，说：
“记住，按上面的地址写，千万不要写错了。寄完了快递，五十块剩下的钱就是你的了。以后不管有谁问起你，你都说没见过叔叔。”
小男孩用力的点点头，说：
“嗯！”
许升友善地摸了摸小男孩的头，然后把眼镜还给了他。
在许升的指引下，小男孩努力捧着那个纸盒，到街边的快递门店去邮寄了。许升在不远处看着小男孩完成了单子的填写，快递人员把那个纸盒放在待发的货物之中，他便放心地坐上车离开了。
“九一七”专案组已经运转一天了，这天专案组得到了法医组对尸体的DNA鉴定报告，确定了这具碎尸就是楼玉莹的。而死因认定为颈动脉破裂造成大出血而死，也就是说楼玉莹真正致死的原因是割喉或是斩首。
“凶手的残忍正是远远超出我的想象。”
在警车上，毛艳看过报告后惊叹说。
在一旁开车的费益民回答说：
“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凶手应该有强烈的暴力倾向，对死者有莫大的仇恨。”
毛艳点点头，对费益民说：
“前天你在报告会上说，调查的重点要放在死者的熟人身上。凶手会在他们当中吗？”
费益民回答说：
“我查了死者手机上通话记录，确定了几个人的身份资料，一切要等调查过了才能下结论。我们查案可不能和推理小说一样，一切要讲证据的。”
毛艳点点头。
毛艳是刑警队中唯一的一位女警，全名叫毛艳。她剪了一头的短发，几乎从来不化妆，加上天生一副偏中性的面容，让她看起来没有什么女人味儿。因为她在刑警队中的年龄最小，所以大伙儿都管她叫“小毛”。
这天，专案组得到法医报告后不久，便在彭勇分局长的安排之下，分组对楼玉莹生前接触的人员进行排查。而费益民和小毛所分配到的，是这次调查的重点人物——楼玉莹的男友杨硕。
杨硕是市区一家夜总会的经理，年纪将近四十岁了，并且结了婚有孩子，但他仍然和楼玉莹保持着情人关系。费益民是通过先前调查楼玉莹的手机上拨打次数最多的那个号码，查找出杨硕的身份的。
费益民和毛艳找到了杨硕的夜总会，因为是白天，夜总会里的人比较少，但仍然可以听到舞池传来的吵闹的迪斯科音乐。
两人来到了前台，向前台的服务生亮明了身份并说明了来访的目的。然而，服务生用电话联系了杨硕，杨硕给予的答复居然是拒绝见面。
费益民一下子就生气了，他愤怒道：
“敢不见警察？他在楼上是吗？”
那服务生回答说：
“我们杨总今天真的不方便见您。”
费益民没有理睬，直接便要冲上楼去找杨硕。旁边有几个保安上前阻拦，都被他一一推开了。费益民囔道：
“再拦我，小心告你妨碍公务！”
那些保安这才躲到了一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