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大师，就是这样的人，他们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别人见过的东西，在别人司空见惯的东西上能够发现美来。（1）
这是街心花园正中央矗立着的一件艺术品。为象征这座城市的文明、祥和、幸福，不知什么时候雕塑的一尊古罗马女神像。传说中，她是美的化身。这时，P先生可想象到：有多少爱美者来到她脚下，又在她的俯视下留连忘返，不舍的离去……她把美奉献给了这座城市。有多少爱美者的心里面，怕是就藏有多少女神吧！虽说女性的美是短暂的（真正的青春，真洁的妙令的青春，周身充满了新的血液、体态轻盈而不可侵的青春，这个时期只有几个月。——罗丹语）（2），但P先生心藏的女神却是那瞬间的青春永驻，尤如摄像镜头留下来的底版——美，永远保存在他第一印象里。然而他的印象现在被那窃笑声给搅乱了。
他急忙由塑像基座上下来时，见围在塑像四周的一双双异样目光正看着他，真有点无地自容的味道。他红胀胀脸，低着个头，顺着雕像下一条石子小路就急匆匆走去了，身后边窃笑就像点燃的爆竹那样立时炸开了——爆出一阵大笑。笑声里有男有女，都怪怪的……他连看也未敢看，就上了花园一侧的人行林阴路。这时他见树下蹲了一圈儿人正在赌博——吆五喝六的“掷骰子”；不远处长凳坐着一位很入时的女士对着手机正与对方对骂……无论什么样的粗话、脏话也未有遮掩住对他的窃笑声。现在他左转右弯无论他走到哪儿，总有异样的目光和偷偷的怪笑相伴随。即使路过那圈赌博“掷骰子”的，他们也会抬头，怪怪的瞅你一眼，然后就会低头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怪怪的去窃笑；尤其拿着手机对骂的那位入时女士，见他走过来便用一种很怪异眼神乜斜了他一眼，接着就对着手机吐出一大串儿脏话：“你们这些臭男人啊……还不都一样？今天对着石头都能接吻；明天还不得搂着石头睡觉呀？丑死了！丑死了……”
“啊！这不在骂我呢吗？”P先生满面羞涩，逃逸似的急匆匆走过去了。他不知道这是哪痤城市，街心花园还矗立这样一尊女神雕像；就像不知道他经过的头一站是哪座城市——横跨马路建起座立交桥一样，都象征着现代城市文明的。可他所感觉到的：有立交桥的马路上，并没多少行人和车辆，立交桥则成了横跨马路一种装饰。他要去拜访故人S，又听说S正在“趴窝”，不觉让他一阵恶心，感到龉龊的离去了；矗立女神雕像的这座街心花园，赌博、打架、对着手机叫骂——满口脏话的时髦女士，外加他这个路过者，又把女神雕像当成情人去亲吻，这就亵渎了花园中央矗立着的这尊女神塑像。
哦，这是人的荒唐？还是城市的荒唐？
他像听说故人S“趴窝”时所感到恶心一样，他对他自个儿的丑行感到了龉龊和恶心！自此招致来一声声怪异的窃笑；一双双鄙夷的目光……于是他逃避似的跨越过马路，钻进附近楼群中去了。这时，虽然一声声怪异的窃笑还隐隐约约缠绕耳畔，但那一双双鄙夷的目光却被他甩掉了。他不禁站下来，定了定神儿一看——正是他家所居住的《花园小区》》。
P先生居所是小区里八号楼二层的一套两居室房间。老夫妻俩为避免平日之间的磨擦，其中一室是P先生的书房兼做卧室；另一间则给老妻做了闺房。平日里，P先生是轻易不涉足闺房的，倒是老妻时不时的常到他书房里来——或堆放进件什么东西；或冷丁冲他吼句什么，即使不走进书房她那种磨磨叨叨声音也会经常在耳边转绕……搅扰得P先生心烦意乱，有时会什么都做不下去。然而P先生对这又似乎已经习惯了。一旦听不到那种剌耳的吼声，没了磨磨叨叨那种搅扰，倒像少了点什么。总有一种失落感叫他心里空空，坐立不安。这不？现在，P先生的书房被冷落了；老妻闺房也空荡荡的凌乱不堪……这里似乎已经没了人的气息。
他不能自己的一声悲凄，“她……她哪去了呢？”噢，他突然想起来：是他把她扔到了S“趴窝”的那座城市里。这怎么行？她一旦感染上那种龌龊之事，就再也找不到家了，那样她会死到外边的！于是他忘了刚才所蒙受的耻辱，忘了围观者们的窃笑声，忘了那一双双鄙夷目光，忘了……他不顾一切的就回身冲出家门。
他刚一下楼还未等走出楼群时，就感觉他的身前、背后、楼群里一个个窗口……总有一双双刺人的目光向他射来。这时，他哪里还能再顾及这些呀？让他忧心的是他把老妻扔到那个城市里，害怕老妻会遇到什么不测风云。当他心急火燎走出小区正欲上路的时候，又被窃笑声围堵住了。
是啊！P先生在复员回归的路上，经过了一个又一个人生驿站。老年、中年、青年……这些驿站他都是匆匆走过去的，未敢停留。在他重返回归的路上，似乎也曾耳闻留在他身后各个驿站中的隐隐窃笑声，但很快就被他躲过去了。唯到了这个驿站他才停留下来，他不知道这是他走过的人生哪站？或许是他心灵萌动的时期；或许是他衰亡的心灵重新复活阶段，或许……然而这里就像早年间的全民轰麻雀、灭苍蝇一样的驱赶着他。他要去那个城市里寻回老妻，还未来得及上路就被围堵住了。一声声窃笑，一把把苍蝇拍子……把他从这个驿站轰了出去，他被驱赶到很久远的——古榆树下那五间坐北朝南的土坯草房里。
千年古榆，经年飘撒着一颗颗来去匆匆的过往的生命的风音……
P先生又回归到他出生的这五间土坯草房里。这是他开始人生之路的头一站；也是他复员回归的最后一站。这时候。他仿佛刚刚脱离开母腹——赤条条来到这个世界上。睁开眼睛：早已人走屋空。空荡荡五间草房里，没了他降生时那些欣喜和欢笑；没了那些怜爱和希冀的目光；没了……只有靠北墙一口老柜上面的古老而破损的座钟，这时还有气无力的在滴嗒作响。声音单调、孤寂、凄凉。他想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了？当朝座钟看去时，却发现座钟上面的指针是倒转的。
呵，怎么？开始他看到座钟指针是三点零五分，不一会儿就指向两点五十了。当指针倒转到两点座钟“当！当！”两声敲响的时候，P先生心里再也不能平静了。
噢，是刚才那种窃笑声跟随而来？“嘻嘻嘻……”就像长了翅膀一样在屋外四周盘旋。尔后就由门窗的缝隙、角落里的鼠洞、房梁、屋顶……一声声陆陆续续从外面钻进来。顿时间，那种窃笑声溢满了一屋子。啊！多么的怪异啊？仿佛每一声窃笑都长了双眼睛，眼睛是浑暗的，混浊的，像勾魂摄魄的夢魇——让你喘不上气儿来的种压抑！他明显的感觉出来——那窃笑目光是充满敌意的嘲弄、揶揄、讥讽……他禁不住的咧开小嘴儿“哇地——”一声哭了。
这是婴儿第一声啼哭；这是垂危者的最后一声哀叫；这是生命的歌声，但在生命的原野上这是最后的一声绝唱！他要回避开那些窃笑，躲掉那些鄙夷的目光，永远的……他想像阿·卡彭铁尔小说《返源旅程》（3）里马尔西亚那样——重新躲回到母腹中去，然而却扑了空。于是他便直冲而下，就像宇宙飞船返回地面时冲剌大气层一样——满身带着熊熊烈焰在宇宙间运转。他耳边仿佛响起了千年古榆的风吟；响起了大海的涛声……然而又不时地会被狗吠声、马嘶声、狼嚎声、人的呼喊以及他背后的那些窃笑声所吞没。这种混杂狂乱的声音搅得他心烦意乱，再也掌握不住身体的平衡了。在复员回归的路上，他忽而像条火龙上、下窜动；忽而像个火球左、右翻滚；忽而……霎时混杂、狂乱的声音没了，一缕青烟直上云宵，P先生终于复员回归到大自然的怀抱。
啊！自然是美丽的。P先生化做大自然中一分子，他永远和美交织在了一起……
注：（1）、（2）二十世纪法国伟大雕塑家
（3）古巴作家。马尔西亚是小说《返源旅行》中的主人公。
死人是活人的一张脸生活表面上的浮华，在虚假的亲情、友谊下面会发出极其痛苦的呻吟。
P先生死了。他的夢也结束了。P先生死而复生，由医院“太平间”重新被抬回家里又活了十五天。这十五天里，他是在昏迷、清醒相交织的一个个夢境中度过的。
现在他终于走了，不像上次走了又回。而这次他则彻底的走了……他这一走再也不能回来了。我为失去了一位活着的朋友而哀伤，也为有了这位死人朋友而庆幸。自P先生走后，我一直就徜徉在他的夢里，追随他的身影走过了这最后的十五天。或许某一天有人跟我一样，还会继续追随他的身影……但那已经是别人的夢了。
P先生的一生，对社会没留下什么业绩；对家庭没留下什么财产；对朋友没留下什么嘱托；对亲人没留下……然而他留下来的——是永远都不能被人所知的——他在世间走过来的两种人生。一种是八十四年的生命历程，随遇而安的走完了他现实里的人生；一种是意识的历程，他在美与丑的迭次起落中塑造了又一种人生。两种人生大相径庭，现实中的他与夢里的他，简直就判若两人。那么，哪个才是P先生的生命真相呢？
P先生死的那天，我闻讯赶到他家时，既未见哪里搭起的灵棚；也未见什么地方摆放的花圈；当然更未有喇叭吹奏哀乐什么的。家里冷冷清清，只有老妻一个人坐在P先生床上悲悲切切在抹眼泪。我走进屋里的时候，她只悲凄的看了我一眼，什么话也未说就伏在床头啜泣起来……这时，她干瘪的一双老眼宛若两眼枯井，已经没有眼泪了。
“P先生停放在哪儿了？”我是赶来见P先生最一面的，就急着这样问了她一句。
她这才抬起头来，对着我哽噎了一声说：“昨早断的气儿，下晌就通知殡仪舘那边来车拉走了……唉！看着都让人心痛。他就这么孤单单的走了，好可怜啊！”说着说着她忍不住的放声哀号起来。虽然没有眼泪，声音悲伤，让人哀怜。我本想安慰她一句，劝她节哀，可她哭声中冷丁冒出下面的话却令我震惊！
“这死老头子啊……他活着时，一辈子也未活出个样子来；这死也死不到点儿上……你说，他要是十年前就死了，也不会像今天的这等狼狈样儿吧？唉！他这一辈子呀——是步步不赶点哟！就连死的机会都叫他错过了，错过了……”
“什么？死的机会……”我满腹狐疑的看着她，她也真像似悲痛欲绝！但这时我看得出来，她这痛不欲声的悲伤又都是在一声声抱怨中发出来的。当她哭诉的告诉我——现在在殡仪舘那边，只有自个儿那几个孩子守在他们爸爸的身边时，我一下明白了。噢，是因为P先生死时没一个人到埸，唯她们自己几个孩子守在身边，这才令她伤心的。可是，她也应该知道的呀？跟P先生一起供过事的那些同辈们，如今还能茍延残喘存活世上的除了我之外（我是同辈中年岁最小一个），剩下有数的几位不是躺在医院里；就是瘫倒在床上……哪里还顾上为别人吊唁啊。面对此情此景，对这我也不便给她再解释什么，就问了一句说：“呵，对P先生的死讯，连乡下的亲戚都未来得及通知是吗？”
“哎呀！可莫说了……提起这事儿就叫我伤心。”她听我这样问，戛然一下就停住了哀号。接着就看着我，悲伤中夹着恼恨，她哀怨的说，“这死老头子昨天早晨断的气儿，两天前就把死讯送到乡下去了。送去信儿又能咋样？莫说乡下旁的什么亲戚，就连我的亲兄弟、娘家姪子一大帮……这么些天没一个人来的。唉！细想想，这也不能怪人家，死人就是活人的一张脸呀！莫说死老头子活着时未给人家办过啥事，就是这几个孩子又都跟他爹一样——平平常常的。人家谁还看不出往后也借不上力、沾不上光……谁还愿为这死老头子来送葬啊！”
我沉寞了。真不知该说什么？不知怎么我悲伤的心里面，一下沉重起来。这时我不知是为死人悲哀还是为活人悲哀，或者就是为他家那些亲戚；为活着的这位老妻感到悲哀吧？他老妻接着就告诉我——乡间小镇她一个外孙不到三十岁就死了时，在家搁了三天。花圈、花蓝一大溜，八个吹鼓手，四个轮流哭丧演员……送葬队伍压过了半拉街。她说，“那天正赶上小镇是集。三十六杠抬着灵柩进到小镇街口时，赶集的、摆摊的、卖菜的……都默默站在街两旁目送着灵柩通过。嘿！那才叫风光呢？”她说这些时，就像眼看别人嘴里含糖，忍不住的舌根淌口水，她直劲的咽唾沫。我不愿再跟她说什么了，就离开她家赶去了殡仪舘。
那天，P先生遗体火化前是停放大厅里的。虽然未有什么仪式，我却感到很欣慰。这时，P先生头上摆放着一个偌大的花圈，花圈挽带上写着儿子、女儿、女婿、儿媳们的名字。他很安祥的躺在花圈下，嘴角像似还停留着死前的微笑。大概这是他人生的最后定格……
我走进大厅时，女儿正默默为老爸梳理头发，尽管P先生嚥气儿前头发已被梳理的规规整整，但她还是一遍遍用手捋着，捋着……轻轻的，默默的。似乎不能让老爸头上、脸上有一点瑕疵；两个儿子各握住老爸的一只手，虽说P先生这时已经没体温了，逐渐物化，但他们还是紧紧的、默默的握着，握着……就像要把他们全身的体温，传导给老爸的僵硬、冰冷的躯体内；女婿和两个儿媳以及他们各自孩子们分别跪在P先生身旁两侧，一遍遍伏身叩首……直至尸体火化为止。儿女们单位来的几位同仁站立一旁，默默看着这一切。在这间偌大的遗体告别或举行葬礼仪式的大厅里，这时，虽然人数很少甚至大多是家人，却也庄严肃穆，溢满了亲情暖意，牵动着对死者的一缕缕哀思……这，才是P先生所要的。
活着不图轰轰烈烈；死时不求风风光光……他活的实在，死的亦实在。如果我们从P先生八十四年走过来的人生现实看；还是从他流动的意识——夢的河流的流程看，我想，无论单纯哪一种人生都不是他生命的本真。他的生命是虚与实的结合体，有人说“男人的一半是女人”，老妻的幻念P先生的夢，夢与幻是现实生活的一面哈哈镜。幻夢中能看到现实的扭曲、滑稽、可笑，现实里他才守住了生活中的正直、安稳、踏实。P先生是在与老妻——两种思想、两种夢意识的博弈中锻造成他人生的，这才是他的生命真相。这场搏弈中P先生是胜者，到死他也未给老妻那个面子。
但是，我从他死而复生又活了十五天的意识流动轨迹里，看到了他的一生都是爱美的。莫看活着时像个榆木疙瘩，死不开窍，而他却有颗美丽的心灵。求真、守善、追循美……五彩缤纷。尽管我在解读他临死前一个个夢境时，感到了他的内心世界很富有，不过还有许多是不得而知的。譬如：我从他夢中得知——他把他所钟爱的一位美丽少女藏在电脑里，后来被老妻发现，一气之下便给赶了出去……于是他就一直在寻找已经丢失了的这位美丽少女。那少女是谁？何时丢掉的？他为何一定要……这些他全都记不得了。但他感情失落，郁郁寡欢，为此他非常恼恨老妻。
我出于天生的好奇，很想找机会问下他老妻。或许他老妻捕捉到些什么影子？或许P先生电脑里可留下什么痕迹？或许……噢，我想至少他老妻可知道那美丽少女是谁或与P先生的关系吧？不然老妻干嘛会那么吃醋——一气之下就把她赶走了呢！
按北方习俗，家人为他做过“五七”（1）之后，我就带着P先生留下来的那件唯一的遗物（未写完的并且令人看不懂的谱书）去了他家。那天正赶上周末，三个子女也都在。我未进门就感到房内闹轰轰的……
自打P先生去了后，老妻就病歪歪的躺在床上不愿动弹。儿女们放心不下，他们就轮流着每天都有一个人来在身边。由于今天是周末，三个子女都来了。他们好像正围着母亲在安慰她什么？
当我按铃叫开房门走进屋后，还未来得及同几位子女招呼，就见躺在床上老妻腾地一下坐起来。“行啦——你们都走吧！”她冲着三个子女嗔怪的喝斥了一句说，“这回……我用不着你们了！”
我感到很蹊跷。不知道在我进门之前她们都说了些什么，干嘛我一来就要赶子女们离开呢？于是我赶忙从兜里掏出P先生留下的未写完的那几页稿纸。朝她子女递去说：“我是来送还你们父亲留下的——这件唯一的遗物的。”
“这是什么……”女儿接过去看了看，懵忡的递给了哥哥，“怎一点也看不懂呀？”
“这是你们家的一部谱书。”我解释说，“是你们父亲病危期间划拉成的。由于意识不清，思惟混乱，再加手、笔不听使唤……只能划拉成这个样子。凭我对他平日了解，也只能认证这是他想写的谱书了。至于哪一代、哪一位、都什么名字……我可就无法翻释了。”
“什么谱书不谱书的？我不管！”老妻迫不及待说，“我只要知道这死老头子隐藏在电脑里的……”
女儿没让她说完，就把话打断了。急忙嗔怪她说，“我爸都走了，你怎还没完没了纠缠那种破事啊！”
“他那是金屋藏娇，知道吗？”老妻对着女儿就发起脾气来。她历声说，“我让你们把电脑给打开，看看你爸在那里面都鼓捣些什么？可你们就是不肯！说什么……那是你爸的隐私，做儿女的不可以看。
这回好了，懂电脑的人来了，我再也用不着你们了！”接着她就跟我商量，让我把P先生遗留下的电脑打开，看看里面所藏秘密。
显然她对P先生生前这件事到现在还耿耿于怀，恰好我也是为弄清此事而来的。由于在儿女面前不好多问什么，就答应她说：“好吧！我可以试试……”
女儿看我答应下来，就急忙阻拦说：“不要！不要！妈——你看你？我爸刚过完‘五七’，这么做……你不怕别人笑话，我们还怕呢！”
老妻一听，立即火起。眼看母、女又要争吵起来时，大儿子马上把妹妹的话接过去说：“这是他们上一代的事，妈想看看爸留下电脑里都有些什么？就看吧！即使什么隐私……那也是上一代的事。我们做儿女的就迴避开吧！啊？”
女儿跟大儿子都是中学老师，知情达礼。唯有小儿子开了一家店铺，他大概跟我一样感到好奇，还站母亲床边未有动弹……
“你还站那儿干啥？”姐姐回身嗔怪地吆喝了他一声，“走吧！”他才不情愿的跟随哥、姐出了屋门。
